村裡人一般有個什麼頭疼腦熱的，就會用土方法，牆灰是其中一種。捂熱則是村裡大部分的思想，都認為高熱不退，裹著被子捂一捂發汗就行了。
但這兩種都沒有科學依據，不管是什麼牆灰都是臟的，生病的孩子抵抗力低，還吃臟東西哪裡受得了？
捂熱發汗對於身體康健的成年人來說還算有點用，成年人機體發育成熟，捂汗可以帶走體表的溫度輔助降溫。但是孩子還沒發育好，捂熱之後體溫不能及時散發，非常容易高熱驚厥，而且還會瞬間脫水。
所以按照朱婆子的說法，四丫的死，雖然是她所致，但也不是彆人說的那樣，是她故意為之。
不過這些話，司沐顏卻不知該如何說出來，她連朱婆子所說的真假都不確定。
更何況即便她說了，村裡人也是不會相信的，畢竟祖祖輩輩都是這樣，便是有孩子因此死了，大家也都覺得是病所致，而非治療方法不對。
再開口的是朱老四，他抱著自己媳婦，不讓她衝動，一邊哭一邊說“娘，之前大嫂說你故意害死大丫，我還不相信，現在才知道是真的。四丫雖然是個女孩，但卻是我唯一的孩子啊，你怎麼下得去手的啊？”
朱老四媳婦嚎啕大哭“我們就不該丟下四丫，該帶著四丫一起去的！為什麼四丫會有這麼個喪天良的祖母啊！”
然而朱婆子隻會那一句，一直在喃喃說著“我沒有，我沒有……”
朱老大媳婦因為女兒的死，對朱婆子恨之入骨，聽她狡辯更是生氣，說道“你說你沒有，那我問問你，小妹是不是你害死的？”
朱婆子一震，整個神情都頹敗了，眼淚撲簌而下“小妹……都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朱小妹是朱婆子的小女兒，但是六歲那年已經死了。
朱老大媳婦冷笑著說“少來，你帶著小妹和四弟一起上山，怎麼回來的時候就隻剩下四弟了？”
那是陳年舊事，但因為是搬來宋集村才發生的，所以村裡不少老人知道。
當初朱婆子帶著小女兒和小兒子上山采蘑菇，想著補貼家用，結果小女兒不小心滑下山崖，隻有朱婆子帶著年幼的朱老四回來了。
朱老大媳婦繼續說“還有大姐呢？當初是不是你逃荒路上，將大姐賣了換錢的？”
“什麼？”朱婆子聽到這話又是一愣，抬頭看過去。
但她看向的卻不是朱老大媳婦，而是朱老大。
朱大姐被賣的時候，朱婆子一家還沒搬過來，因此村裡沒人知道這件事情。
那時候朱大姐十歲，朱老大九歲，其他幾個都還小不怎麼記事，故而這件事情，知道得清清楚楚的，隻有朱婆子與朱老大。
現在朱老大媳婦卻能說出來，肯定就是朱老大說的了。
朱老大撇開臉，不敢去看自己親娘。
朱老大媳婦說道“你看他做什麼？難道我說的是假話不成？當初是不是你，把你的親女兒賣了？”
朱婆子原本就哭乾了眼淚，聽到這裡卻不再哭了，就這麼愣愣的看著朱老大。
倒是朱老二遲疑著開口“我記得大姐不是娘賣的，是因為日子太窮了，我們連吃食都沒有，大姐心疼我們，才自己把自己賣掉，得了點錢給我們。若是沒有大姐賣身，我們能不能活，還不知道呢，那事兒與娘沒有關係。”
“沒關係？”朱老大媳婦冷哼一聲，“難道你們大姐自賣自身，你娘都不知道嗎？少了個女兒，她怎麼可能不知道？而且你哥都說了，那人牙看上的不止你大姐，還有你哥，是不是？”
朱老二遲疑著點頭“大哥長得好些，我手臂受過傷有條疤，人牙就沒看上我，弟弟妹妹們太小了，那時候年景不好，太小的孩子不好賣。人牙的確是看上了大姐和大哥。”
朱老大媳婦立刻說“是啊，可是為何最後被賣掉的隻有大姐，你大哥卻還好好的！”
這下朱老大也卡了殼，那時候他也是個懵懂孩童，很多事情記得不太清楚，也不知具體是個什麼情況，怎麼最後就隻有大姐被賣了。
最後還是裡長出麵“這些瞎猜的話就彆說了，大夫都說了是高熱沒的，朱老四，你娘的確沒照料好孩子，但也不是故意的，這怪不到她頭上。還是早些把孩子安葬了吧。”
朱家四房人三年前就分了家，當時除了朱老四才成親不久，就還跟著朱婆子住老屋，三個大兒子都自己蓋房子搬出去住了。
但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朱老四媳婦捧著肚子，怎麼都不肯跟婆母住一起。
朱老大媳婦扶著四弟妹說“弟妹懷了身子，是要小心些，你這肚子裡的若是個男孩還好，萬一又是個女兒，還留在這裡，豈不是等著被落胎？”
朱老四媳婦聽到這裡，眼淚流得更凶。
倒是朱老二媳婦見狀說道“大嫂，四弟妹本就傷心，這樣的話你就彆說了吧。”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朱老大媳婦又忍不住了，說道“我這話說錯了嗎？二弟妹你可彆忘了，當初你腹中的孩兒，不就是她聽旁人說是個女娃娃，就給你弄掉了嗎？”
“我也是自己沒當心，亂吃了東西，倒也怨不得……她……”
朱老大媳婦冷笑一聲“你倒是好性子！”
總之這麼鬨騰一番，朱老四媳婦死活不肯跟婆母住一起了。
當初分家，老房子是分給朱老四的，現在一鬨，朱婆子的去處就成了問題。
老大媳婦早就撕破臉，哪裡肯接受朱婆子。
老三老實木訥，有心想照顧娘，可看看身後緊緊摟著兩個閨女的媳婦，到底也是後怕不敢開口。
最後還是老二說“那就讓娘暫且跟著我們吧，其他的事情過後再說。”
老二家隻有兩個男孩，平時朱婆子對這兩個孫兒也很是照顧，所以他還是願意接受娘。
但也是暫時的，萬一媳婦又有了孩子，若是個女孩兒，那就……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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