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每次許係醒來,總能在第一時間聽到克裡莎的問候。
為何每次睜開雙眼,總是第一眼就見到克裡莎的麵孔。
答案很簡單。
簡單到讓人錯愕。
每一次的沉睡,每一次的入眠,克裡莎在目睹許係躺下後,便會安靜的坐在床邊,以一把小木椅陪伴時光的流逝。
靜坐,坐到天上的日月升降。
等待,等到世界的四季變換。
克裡莎在無聲中陪伴,在僅剩她的孤獨裡等待,一動不動坐著,眼裡隻有那道愈發年老的身影。
痛苦嗎?
無聊嗎?
克裡莎並不覺得。
因為在那道身影陷入沉寂的時候,魔女所能見到的世界隻剩灰暗,她感受不到任何生機,也看不見任何色彩,她主動屏蔽了一切。
直到許係蘇醒,魔女那死寂的世界才重新運轉,再一次擁有正常的顏色。
“我一直,一直一直,在等您。”
陽光順著窗戶照進臥室。
因角度的傾斜,形成半邊亮半邊暗的綺麗布局。
已是85歲的許係顯露老態,他躺在床上,正好位於明亮的那側,每一道皺紋,每一絲白發,都被照得清清楚楚。
而在許係不遠處的床邊。
克裡莎坐在陰影裡,安安靜靜的端坐,空洞的眼眸倒映出光的姿態。
平靜的精致臉龐,明明是那樣麵無表情,但輕盈的灰銀發絲在風中微晃時,卻又好像有無數情感在迸發。
等您。
一直在等您。
克裡莎·克裡斯汀娜如是說。
她是沒有心的魔女,沒有自己的喜樂,沒有自己的哀傷,一生都是聽從主人命令的“物品”。
所以,魔女一直待在許係身邊。
等待許係的蘇醒,等待許係再一次的命令。
那是她活著僅有的意義。
麵對這樣的克裡莎,麵對這樣等待無數個日夜的魔女。
一時間。
許係也不知道,是該批判教育魔女,讓她停止這種無意義的行為,還是表揚讚賞魔女,誇獎那份不曾改變的堅持。
最終,許係既沒批判,也沒誇獎。
因為那並不重要。
他輕輕牽起魔女的手,抓住纖細的五指,使其顯露在陽光的範圍裡。
“陪我出去走走吧,克裡莎,在床上躺這麼久,感覺身體都快沒知覺了。”
“……是。”
克裡莎很乖巧,很聽話。
她與下床的許係一起,走出臥室的房門,穿過寂靜無人的廊道,最後走進陽光明媚、種滿花草樹木的綠色庭院裡。
許係走得很慢。
虛弱的感覺從體內傳來,一點點蔓延向腿部。
那種感覺很微妙,每走一步,都能清楚感受到身體的遲鈍,好似一場隨時都會落幕的演出。
“真漂亮啊。”
陡然,許係停下腳步。
在他麵前的,是被魔女照料得繁盛的庭院花草,枝葉交錯,花朵飄香,一簇簇的赤色龍血草迎風伏地,像是小型的波濤在起伏不定。
“克裡莎,你管理得很好,我很滿意。”
“謝謝您的肯定。”
許係望向身旁,灰銀色長發的魔女靜靜站立,她是那麼淡漠,有股說不出的空無,仿佛與這個世界的一切隔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