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帕貝爾突然馭馬前行的時候,主教也沒有猶豫,迅速跟隨,可是很快,在帕貝爾展現出奇跡之前,他就注意到了世界的變化,隨後驚訝地勒馬,抬頭仰望。
當新任繼承者開始施放奇跡時,太陽仿佛也獲得了生命,它開始緩緩轉動,隨後,聖潔的靈光如同甘霖水幕般降下,一部分四散成朦朧夢幻的光幕籠罩這片陰沉的大地,剩下的那些聚集成束,精準地穿過繼承者的身體,最後透過他的手心傳遞給凡人,在那一刻,繼承者身上展現出驚人的神性,恍若太陽神複生,讓所有旁觀者忍不住低頭跪拜。
主教目光狂熱地看著這道光柱,世界越發暗沉,它變得更加明亮,這就對了,這就是為什麼他們被稱作繼承者,而非神選者,從最初的利昂忒爾,到最後的帕貝爾·格蘭瑟姆,這些異於常人的寵兒本就擁有比肩神明的能力。
十五年的痛苦和犧牲沒有白費,嶄新的希望已經降臨!
神光所治愈的並不隻有一人,凡是在光芒的照射範圍內,包括他的同伴,卡洛斯的騎士,從馬車裡探出頭的特雷希婭和艾琳,以及整座城市的所有居民都能感受到這股浩瀚又偉大的能量,麵對即將遭受驅逐的命運,病魔正坐立不安,暗傷頑疾也在激烈反抗。
這束陽光同樣以照在了利昂忒爾的盔甲表麵,但他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隨後雙手遮住龍喙中間的空隙,狼狽地低下頭,彎腰趴在馬車的駕駛位上,仿佛這良藥對他來說卻是劇毒。
幸運的是,這股來自天空的能量仿佛也和夕陽一樣遲暮,很快就在爭鬥中落敗,最後消散得無影無蹤,當光幕消散時,人們才發現太陽在世上的痕跡隻剩最後一線,馬上就要徹底落下。
即便如此,這個場景也堪稱神跡,城市裡逐漸響起稀疏的祈禱聲,最後融合成一片模糊不清,聲勢浩大的虔誠洪流,受此影響,祭祀和騎士們呆滯的眼神裡也煥發出狂熱的光彩,他們跪倒在地,卻朝著帕貝爾高舉雙手,以這種毫無防備的姿態高聲祈禱
“偉大的——”
“閉嘴!”
帕貝爾的高聲暴喝蓋過了在場信徒們的祈禱,他們不解地看著這位陌生的大人物,不知道是哪裡惹怒了對方,而其中以祭祀最為惶恐,因為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無意中侮辱了貴客。
但很快,帕貝爾的語氣又恢複了平靜,主教沒有靠近,於是他開始沉著地下令,就好像剛才那幕絲毫沒有讓他感到驚訝
“他的傷還沒好,把他送到傷兵營去,如果可以,想辦法讓他活到明天正午——讓你們的所有傷員活到明天正午,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再使用一次剛才的奇跡,借助正午的陽光,或許可以讓他們完全恢複。”
祭祀瞪大了眼睛,他臉上的熱切還未散去,此時又被驚訝所占據,他仰著頭,卻不敢再把目光投向靴子以上的位置,生怕自己的注視會冒犯神使,他同樣不敢質疑對方的命令,即使還未征得主教的同意,他依然答應了這個請求。
剛才那個奇跡的效果已經是他平生僅見的,能為將死之人重新賦予生命,還治好了在場的所有騎士和贖罪軍,但——竟然還可以更強?
帕貝爾看著騎士和祭祀一起退場,在“陽光治愈”結束以後,即使沒有人來維持,混亂的城門居然也恢複了秩序,人們不敢對他有一絲冒犯,如果可以,恨不得用自己的膝蓋和手臂來走路,比起尊敬,這更像是恐懼。
也許他的存在讓人們聯想到了主教,但這不算是壞事,恐懼就像鎖鏈,而贖罪軍和狂信徒正是惡犬。
帕貝爾並不打算跟著祭祀一起前往傷兵營,等城門口重新恢複通常以後,他才回頭尋找主教的身影,很快,主教駕馭著戰馬來到身邊,鄭重地朝帕貝爾低頭並問候
“向您致敬,偉大的太陽領主。”
“我是愛德華·格蘭瑟姆之子,芬西的帕貝爾·格蘭瑟姆,”直到主教抬起頭,帕貝爾才說完後半句“走吧,我需要了解這座城市。”
主教點了點頭,這一次,他沒有再和帕貝爾齊平,而是微妙地落後了大概一個馬頭的距離,顯然,在奇跡生效以後,他的地位也隨之永久地發生了改變。
進入城門後,一股濃烈的腐爛氣息直衝鼻腔,主教或許已經習慣,或是對這裡的情況早有預料,但帕貝爾的眉頭緊皺,盯著道路兩旁的房屋,沒有哪根支柱或者哪麵牆壁上沒有發黴,騎士們手裡的馬燈的這條街道上僅有的光源,以一般人類的生活節律,此時正是該用晚餐的時候,帕貝爾卻從頭到尾沒有聞到食物的香氣,隻有一股駭人的惡臭縈繞不散。
路人們注視著帕貝爾,帕貝爾也注視著路人,他們的眼睛裡會透露出些什麼情緒?希望,狂熱,崇拜,恐懼,仇恨,還是嫉妒?都不是,帕貝爾甚至不能把那些漆黑的空洞稱作是眼睛。
沒過多久,眼前出現了一條顯眼的分界——一麵鋼鐵鑄成的圍牆,上麵站著嚴陣以待的士兵,牆壁背後燈火通明,連房屋也精美許多,甚至還有酒館和商會的招牌,但即便如此,帕貝爾並沒有在眼前的街道上看見平民,而隻有裝備精良的士兵在走動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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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與城門前奇跡有關,還是他們看見了主教的長袍,士兵們沒有阻撓,隻是退到一旁單膝下跪,走進內城後,巡邏的士兵也大抵一樣,直到他們走遠才會站起來,繼續履行自己的職責。
和外城區不同,在內城裡,一眼就可以看出建築內是否有人居住,因為有許多房子已經用上了玻璃窗戶,而且還有明亮而穩定的光源,和外城的情況截然不同,如果不出意外,街道上應該還有士兵會定期打掃,而且頻率較高,否則道路上總會有些雜物或碎石。
假如隻看內城區的狀況,那麼絕對想不到這是一支東拚西湊,卻已經堅守十五年,還進行過無數血戰的軍隊營地。
“這裡是利用上城區改造的軍營?”帕貝爾突然問。
“是,”或許是猜出了帕貝爾的下一個問題,於是主教提前回答“不必擔心,原本的居民早就逃走了,我們接手這裡的時候,它幾乎已經是一座空城。”
“那城外那些人?”
主教或許對這個問題感到很奇怪,這體現在他的語氣裡“他們當然是沒能力離開的人。”
帕貝爾皺著眉“這是一種嚴重的浪費,即使在戰場上,他們也本可以發揮出自己的價值,把他們訓練成士兵,或者讓他們維護城市周邊的環境,或許還能種下點什麼,在這個時候,隻要你願意維持秩序,供給食物,即使沒有其他報酬他們也會照做。”
“不,我不願意,您太善良了,殿下,一群妓女,騙子和小偷還有他們的肮臟的後裔能成什麼事?他們邪惡入骨,腐敗墮落到靈魂深處,甚至敢結群來搶掠我的傳令官或運輸隊,讓他們安靜地溺死在泥地裡就是我最大的仁慈,”
主教厭惡地搖頭“連贖罪軍都不收這樣的垃圾,比起這些人,我想還是聖教軍更需要幫助。”
帕貝爾沒有再糾結這個話題,短暫地沉默以後,他又問“傷兵營在哪裡?你們還有多少人沒能及時接受治療?”
看過城門口的爭執後,帕貝爾大概能理解傷兵營的運作方式,因為治療奇跡的數量有限,所以隻有最有希望康複的那些人可以立即得到治療,剩下的則要等到當天沒有其他傷兵,奇跡使用次數溢出以後才能有機會,或許這是為了最大程度保留戰鬥力,可這顯然會導致一種惡性循環。
士兵受傷後得不到救治,隻能被安置在傷兵營等待時機,而傷兵會導致戰鬥人員的減少,最終又會導致傷兵數量增加,滯留在傷兵營的人數越來越多,假如沒有帕貝爾,那麼對於軍隊和士兵自己來說,這些得不到治療的人都和死了沒什麼區彆。
答案比帕貝爾想象中的更加可怕,或許如果他再晚來兩個月,卡洛斯軍團就要因為一次大規模的傷兵死亡而徹底崩潰
“傷兵營太多了,市政大廳是,王宮是,酒館,旅店,市場,學院,幾乎所有大型空間都是傷兵營,我們有四千名擁有治療奇跡的牧師,但其中能治療重傷的僅有六十二人,總計使用次數三百零四次,滯留的傷兵卻已經超過六千人,其中有一千六百名騎士,四千四百名贖罪軍。”
“在你來到這裡之前,就在昨天,有六名騎士和五十五名贖罪軍蒙受破壞神的召喚,離開了人世,”
主教忽然勒馬止步,於是帕貝爾也停止前進,他看見主教的臉色嚴肅,雙手緊緊握著韁繩“我懇求你給我答案,太陽領主,你的奇跡能夠一次性治療多少人?”
“我不知道,但那不重要,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讓它從黎明一直生效到黃昏,但它隻有在正午時分才最有用,而且不能複活死人,我們的對手隻有時間。”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卡洛斯從未聽說過有誰能夠不受限製地隨意使用奇跡,但在今天之前,他也不知道誰的治療奇跡能夠像帕貝爾一樣作用強大,範圍廣闊,也許這正是帕貝爾·格蘭瑟姆作為太陽神繼承者所擁有的神性。
就好像利昂忒爾所擁有的不死之身,直到今天也沒有誰能夠解釋這一現象。
最後一次,主教帶著期待和懇求的語氣詢問“你打算在明天正午再使用一次奇跡,是嗎?”
“如果有需要,我也會在看見第一縷陽光的時候使用一次,來穩定傷員們的病情——在那之後,當正午來臨時,我會儘我的最大努力來挽救每個士兵,一天不夠就兩天,兩天不夠就繼續,直到所有人都接受過治療為止,我向你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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