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後,昀笙坐在一桌子菜麵前,吃得心滿意足。
前路坎坷,現狀淒慘,但總得把肚子填飽,才能繼續走下去。
看來太後還是很信重這位太醫的,除了不能輕易走動,什麼都安排到最好,想要吃的,立刻就有人送上席麵,有求必應。
對她而言是好事。
“謝謝大人。”
她生得乖巧,吃相也乖巧,明明餓得很了,兩隻手捧著酥油烙餅小口小口吃著,目光專注又安靜。
季遲年拿筷子敲敲酒杯,心想哪來的傻子。
被皇家逮來做這試藥的小鼠兒,胳膊上的針還沒拔下來呢,以後有的是罪受,竟然因為一頓飯,就跟他這個劊子手說“謝謝”?
真是可笑。
上一個死的小鼠兒,雙目流血,恨不得掐死他一起下十八層地獄。
“吃好了嗎?現在可以說了吧。”
昀笙放下雙手“大人紮我尺澤、經渠二穴之後,到現在兩刻鐘有餘,左肋沒那麼疼了。”
“嗯,等你吃完飯半個時辰後,吃了這個,應當就恢複了常態。”季遲年將一個小瓶子給她,忖度,“先吃一顆,我看看用量合不合適,以後再調整。”
“是。”
他嘴裡念叨有聲,甚至忍不住拿出個本子提筆記下,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你懂穴位?”
“知道一點,但不多。”
太後終於辦了一件實在又穩妥的事兒,現在這個關頭,他最需要的就是這麼一個聽話,回複還清晰上道的試藥人了。
“你歇息去吧,這一整座院子都是辟給咱們的,你可以隨意走動,但不能自行出去。”
他在門口停下。
“這樣的痛楚,倒不是一般人受得住的,你是個伶俐的,好好做事,我不會虧待你。”
之前有個男人,才喂了藥下去,就痛得咬斷了自己舌頭自儘,她居然還能忍到試探著自己送來飯菜,再告訴他結論。
想來能活得比他們都久。
活到皇帝的病好。
直到季遲年的身影離去了,昀笙整個人才放鬆下來,小心翼翼地張開自己的掌心。
上麵遍布傷痕,都是剛剛為了忍受,她自己偷偷掐的。
她得忍下去,讓季遲年意識到她的有用。
之後幾個月,她便留下這裡,配合季遲年不斷地試藥。
時而疼得死去活來,時而奇癢不能抓,時而渾身寒冷如墜冰窖……不過大部分時間,還能平安無事。
昀笙也知道了這地方叫“不杏林”,在皇宮的西南角,彆人輕易不能來打擾。除非是陛下不舒服了,就會有人立刻接季遲年出去。
而趁著季遲年不在,她就偷偷翻閱起他的醫書。
娘親去得早,除了這特殊的體質,什麼也沒給她留,她並不熟諳醫術,不過是這些年,囫圇吞棗地了解了些基礎東西罷了。
季遲年是萬裡挑一的神醫,若是能偷學了他的醫術,自己也算有倚仗……
昀笙打開一本,望著上麵龍飛鳳舞的鬼畫符,“啪”得一聲又合上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季大人是道士呢!
不死心地翻開又看了一遍,看得昀笙心想,自己捧著的莫不真是道符咒?
否則頭怎麼都隱隱作痛了?
她哪裡知道,季遲年醫術超絕,一般醫學典籍過目不忘,都印在了腦子裡。所以這“不杏林”裡放著的書,都是他自己的筆記書注。就是太醫署的來了,隻怕也看得頭痛。
季遲年一回來,便發現自己的書被動了。
看上去位置沒有變化,可他那狗鼻子一聞,便聞到了書頁淺淡的藥味,和自己走之前的不同,混雜了給昀笙用的東西。
那小傻子還乖乖坐在飯桌前,等他一起吃呢,手指頭都緊張得纏到了一起。
“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