昀笙任憑溫禮晏拉著,隻覺得今日喝了酒的小皇帝,倒是比平日裡直率親近許多,平添了絲可愛。
“那下官送給陛下的生辰禮,陛下喜歡嗎?”
溫禮晏轉身,將那物從錦盒之中拿了出來,手指撫上,卻是一支玉笛。
算不上多麼精致的技藝,珍稀的材質所製,倒是玲瓏剔透。
“你怎麼知道,朕會吹笛?”
“之前給陛下上藥的時候,曾看到陛下在看笛譜。”
那時候,皇帝正發病得厲害,夜裡兩條腿斷斷續續地抽筋,用了藥後的幾個鐘頭也會劇痛難忍。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便會翻閱一些東西,有時候是看公文,有時候是看史書,有時候看的便是笛譜。
但興慶宮裡卻從來沒有笛子。
所以這次出宮,昀笙琢磨著陛下的生辰,便想到了這份賀禮。
溫禮晏將笛子橫在唇邊,生疏地吹了吹試音。
“朕已經很久沒有吹了。”他的語氣有些懷念,“那時候朕還在蘭汀彆業裡,聽到娘吹笛,便央求著她教朕……”
他沒再說下去。
昀笙知道蘭汀彆業,是皇家的彆莊,在京城東南部,景色十分優美,卻也十分偏遠。
在太子亡故,四皇子五皇子等幾位皇子奪嫡的那些年,陛下便住在那裡,名為“養病”,實則無人問津。
季遲年說,陛下這病若是早年剛有兆頭的時候,便像現在這樣精心調養,早就好了。就是因為被不聞不問,拖得太久,影響到了全身各處,才變成如今這樣棘手的局勢。
而陛下口中的“娘”,當是他的生母沐美人。
聽說她在陛下才七歲的時候,便病故了。
“所以陛下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吹笛嗎?”昀笙低頭,“下官不知道,讓陛下想到傷心事了。”
“不,朕很喜歡,也很高興。”
溫禮晏對著她笑了笑,斷斷續續地吹了幾次,那笛聲便漸漸順暢,從少年唇邊流徙出來,猶如月華雲靄,清亮明和。
明明沒有風,也沒有水,昀笙卻像是聽到了很多東西,有長長的畫卷隨著他的樂聲,慢慢鋪陳開來,灑滿了整座寢殿,是江南蟬鳴,是小橋煙雨。
是一見知君便斷腸。
他大概確實是太久沒吹過了,並不多麼嫻熟,卻莫名打動人。
昀笙聽著聽著,露出狐疑的神色。
“這是什麼曲子?”
她好像在什麼地方聽過似的,有些耳熟,但仔細一想,又摸不著痕跡。
“這是渠州的小調,叫作采蟬曲。”溫禮晏放下笛子,“我也隻是聽娘吹過幾次,不一定準確。”
好像有什麼東西,如流水似的劃過來昀笙的腦海,最後歸於寂靜,昀笙有些癡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最後還是作罷,擺脫了那種奇怪的感覺。
溫禮晏見她喜歡,又撿了幾首吹給她聽。見夜深了,才收起笛子,兩個人慢慢蜷縮到了一起,順著曲子說起往事,再說起今朝。
直到溫禮晏精神不濟,捂著胸口沉沉吐出一口氣。昀笙這才意識到,他今日過於勞累,連忙給他把脈。
“都怪我,到了興頭上忘了陛下該早睡的。守夜前,福喜公公還說陛下今天回來後,就十分不適,晚上都沒怎麼吃呢。”
“……”溫禮晏哪好意思說,那是為了應對太後那邊裝出來的,按住她的手,“朕還好,彆慌——”
他忽而變了臉色,將此時唯一用來照明的夜明珠,往被褥裡一塞,拉著昀笙的往後一倒,便用被子將兩人罩住。
昀笙睜大眼睛。
一雙手捂住她的嘴“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