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內亂轟轟烈烈,如暴風驟雨,呼嘯而來。
蕭君酌一步一步,走到了興慶宮前的登臨台,俯瞰著腳下的亂象,麵色如水,似乎從容不迫,一切儘在掌握之中。
袖子裡的手卻死死攥緊,甚至青筋暴起。
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福喜這步棋子,是小皇帝剛入宮的時候就放進去的。即便是他那個好妹妹,自以為將宮裡大小事情儘在掌握,也不知道這件事情,何況小皇帝?
防不勝防之下,章柘又被引走拖住,即便還有其他近衛,以福喜的身手,哪怕殺不了皇帝,也能讓他受傷。
就溫禮晏那個虛弱的破敗身子,定會被捉入彀中。
而且他還有後招。
虞成蹊被秦家的事情引開,已經陷入陷阱,一時半會兒趕不過來,而這段時間足夠那些人攻陷內宮。
自己這個首輔宰相,到時候以皇帝駕崩為由,請太後垂簾聽政,到時候再從溫室旁支的年幼子弟中擇出新主,他們絕不敢像溫禮晏一樣,繼續清查戶部的事情。
隻是……心裡為何還是隱約不安?
仿佛是映證了他的猜想,一道驚雷劈開了漆黑的夜幕,光亮刺目。
滾滾的雷聲像是從遙遠的天際而來,淹沒整座京城,湧過他以為握在手中的皇宮。
“大人!有人——有人打過來了!”
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奔過來,結結巴巴,臉上都是驚恐。
“什麼人!”蕭君酌眉目一凜,一把揪住了來人的衣領,“說清楚!”
“不……不知道,天色太暗,咱們的人還沒看不清楚,就被殺了……”
“多少人,現在到哪兒了!”
“有……大約一百人。”
蕭君酌鬆了一口氣,把人放開“區區一百人,就把你們嚇成了這樣?”
幾百人的宮城禁軍,都已經潰逃而散,哪怕再來一百多個人,又有何懼?
不過是些散兵遊勇罷了,怎麼能敵得過這些在東陵戰場上真正廝殺過的軍人?
當初順陽王一脈剛斷絕,蕭君酌便迫不及待接手了他的“遺產”。
比起朝廷明麵上的那些資產,他更看重的就是這些真正為順陽王出生入死過的將士。已經從戰場上退了下來,因為主子的死又沒有了退路,不得州府任用,就給了他一個可趁之機。
蕭君酌三言兩語,就勾起了這些人對謝硯之和小皇帝的痛恨,揚威鏢局也從一開始的小魚小蝦,變成了真正的利刃。
他毫不擔心。
“可是大人,屬下覺得那一百人不是普通的一百人啊!”
見蕭君酌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那人急切起來,強行拉著他,指向一個方向“這身手這指揮,大人,真的是‘散兵遊勇’嗎!”
黑夜之中,什麼也看不清,隻聽得喊聲震天,刀戟相撞時寒光仄然。然而隔著夜幕,也還是能感受到某種迫人的殺意,浮沉著盈滿天地。
這是……
蕭君酌的眼睛一動不動。
仿佛流星烈火,所破之處燒開了天地,那甲胄卻又是冰冷刺目的。
為首之人天降神兵,銀甲熠熠,自宮門一角綻露。
猶如天光乍破。
銀騎撕裂了叛軍的血肉,宮城之中,一直傾斜的天平開始往另一個方向扭轉。
蕭君酌隻覺得渾身冰涼,仿佛寒冬臘月被人浸泡在了冰天雪地裡,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
那是——謝硯之!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謝硯之不是已經北上回雍州了嗎?
為了防止其中有詐,蕭君酌特意派了人一路跟蹤,確認宣平侯府的隊伍一直沒有折返。而那些探子們也確信,每一日都會看到宣平侯本人在隊伍之中出麵。
那他又是如突然出現在京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