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是一個孤兒,被翠微姑姑一手養大,從小苦練功夫,貼身保護太後,身份卻不為宮裡其他人所知。
於是那一晚,蕭君酌發難,把太後擄走後,殺了延壽宮的其他人,卻偏偏漏掉了十九這枚太後的暗子。
她一路尾隨著蕭家的侍衛,找到了蕭家幽禁太後的地方,給他們下了迷藥,救出了太後。
可沒想到,那時候的太後卻被不願意直接回宮。
“孩子,我們先觀望著京中局勢,等定下來了再行動。”
即便到了這種境地,太後娘娘也還是氣定神閒,隻是撫摸著她的頭,就讓她內心安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可是,娘娘,為什麼?”
皇帝仁孝,一直在不遺餘力地搜救太後;她們逗留在外麵,還有可能落入蕭家的仇人手中,為何娘娘不肯直接回去享清福呢?
“誰知道謝硯之是不是真得忠心?若是他這個時候帶兵反了怎麼辦?若是皇帝病情異動死了怎麼辦?若是皇帝往年的仁孝都是偽裝出來的,實際上恨不得把哀家千刀萬剮怎麼辦?
哀家這個時候回去,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十九恍然大悟,不由得感佩太後娘娘的智謀。
太後“嗬嗬”一笑“好孩子,是不是哀家去哪兒,你就跟著去哪兒?”
“是!”十九重重地點頭。
翠微姑姑已經沒了,她就要代替姑姑,做太後娘娘手中的劍和盾,不離不棄,追隨左右。
“好,那就先陪哀家去一個地方吧。哀家要被找到,也得等拿回來足夠重要的籌碼,再被他們找到。”
在太後的命令下,十九聯係了其他秘密人手,護送著太後,一邊躲開禁軍,一邊找到了清慈庵的惠音。
十九不知道這個尼姑的手裡到底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但她告訴自己
隻要是太後娘娘想要的,就算是豁出性命,她也要拿到。
可是,現在聽著惠音的話,看著她眼中的恨意幾乎能滴落下來的模樣,十九卻第一次有些躊躇了。
聽娘娘所言……她是想用這個女人兒子的屍身威脅她嗎?
這是不是有些太……
“楚兮顏,難道隻有你的兒子是兒子,哀家的兒子就不是了嗎?”太後凜然道,“哀家的兒子是天子,他的性命安危維係著整個大梁的穩定。”
“你今日不把蠱罐交給哀家,就會讓千千萬萬個人,如你我一樣失去兒子!他日兵戈四起,朝廷大亂,天下生靈塗炭,都是今日你執迷不悟造成的後果——你承擔得起嗎?”
惠音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道“天下,於我何乾?朝廷,又於我何乾?”
太後聞言,搖了搖頭,輕歎“你修行多年,竟然就修出了這等刻薄自私的本性。”
她遙望天際“若是確之還活著,他一定希望你交出來,全了他最後的心願。”
惠音聽完,卻揚聲笑了起來,臉上沒擦乾淨的眼淚,都被笑得飛墜。
“蕭雲琅,你說得好生大義啊!你要真得隻是為了救皇帝,怎麼不讓我直接把東西奉給皇帝?你不過是想用蠱罐繼續拿捏著他,讓他做你的傀儡罷了!”
一句話撕開了彼此之間最後的遮羞布。
住持師太恨不得把自己縮進竹篾裡,裝作不在場的模樣。
以往隻知道惠音是個頭鐵嘴毒、軟硬不吃的強種今日才算是見識到了,她的腰杆子到底有多硬多直。
可是姑奶奶,你不怕死,我們怕啊!
太後也徹底沒了笑意,冷冷道
“蠱罐在你這個外行人手裡,隻會慢慢變成廢物,到時候,不僅謝確之的屍身沒了,他作為人最後的價值也沒了。“
“剛剛你說,哀家和你沒有兩樣,你錯了。哀家就算拿不到蠱罐,回去之後也還是金尊玉貴的皇太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哪怕沒有權力,皇帝也得供著我,敬著我。他生下的子嗣,還是得喊我一聲‘皇祖母’。”
“失敗的是你,楚兮顏,當初你選擇了這條路,現在夫君死了,愛子沒了,被母家厭棄,被夫家鄙夷。連唯一剩下的兒子,也把你當犯人監視。
就是這住了許多年的清慈庵,也沒人感念你,隻會怨恨你這個生事的禍害連累了她們。
楚兮顏,你怎麼敢和哀家比,怎麼配和哀家比?”
“……”
惠音釘在了原地,仿佛被她的話狠狠打了一個耳光,久久不能言語。
“走吧,十九。”
太後沒再正眼看她,讓十九上前開門,一副打算直接和禁軍會麵,一錘定音的模樣。
“等等——”
惠音到底還是急了,拉住太後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