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禮晏靜靜望著昀笙這副模樣,忽而覺得心頭刺痛了一下,好像有什麼聲音在耳邊不斷叫囂著,阻止著什麼。
不對,不對。
他為什麼這麼對待昀兒……現在這種情況……
他是誰,這裡是哪裡?
興慶宮……興慶宮……他是皇帝。
對,他是皇帝,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無能的少年了,他要得到的東西,他要掌控的東西,絕不會再像從前那樣遷就退讓。
他搖了搖頭,摒棄那些繁雜的情緒,集中精神於一點,方覺得那些惱人的躁動感消退下去,眼中的不忍也慢慢沉下去。
“剛剛明毓宮裡傳來消息,明姝腿上的傷惡化了,生命垂危。”溫禮晏慢慢道,“她這幾日沒有見過外人,也隻用了你的藥。”
昀笙望向那兩位太醫“是哪一位妙手回春,將明姝姑娘救起來的?”
一位太醫戰戰兢兢看了眼彆人,上前後低聲道“是微臣。”
“王太醫,你告訴本宮,明姝姑娘的傷到底是怎麼惡化的,這藥有什麼問題!”
老太醫心裡叫苦,實話實說道“這位姑娘的腿傷嚴重,需得以這藥膏子以毒攻毒刺激了筋骨,才有機會慢慢養回來……可問題就是這藥的藥性太重了,這位姑娘……這位姑娘的身子又虛弱嬌貴得很,若是慢慢用,三天一敷還受的住。如今竟然是每日兩敷,用量還多,所以才會反受其害……”
說著說著,王太醫擦了擦額角的汗。
他在宮裡多少年,當然認出來明毓宮裡的那一位到底是誰,眼下也不清楚,皇帝到底是個什麼打算,打算如何處置哪一位,和賢妃娘娘又是怎麼回事,隻能一五一十照常說了,儘量有轉圜的餘地。
溫禮晏掀起清亮的眼睛,指了指地上那方子
“‘三日一敷’……那方子上的‘一日兩敷’,可是你自己寫下的。朕讓你去救她的腿,可沒讓你——你!”
昀笙蹙眉,看著王太醫“王太醫,以那一位的身子,還沒弱到這種地步,腿傷這樣嚴重,三日一敷,不痛不癢,能管什麼用?”
她親自給蕭應雪把的脈,這位的底子好得很,彆說“一日兩敷”,就是“一日三敷”又算得上什麼呢?
“所以陛下覺得是臣妾要害她?”昀笙道,“當時陛下宮裡的公公就在旁邊,臣妾做了什麼,他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臣妾就算蛇蠍心腸,容不得人要害死她,何必非在這個當口,等她見的人多了,再渾水摸魚不好嗎!”
就在這個時候,卻聽見殿外有人通傳道
“陛下,明姝姑娘醒了,求見陛下呢。說是沒看到陛下,不敢吃藥……下人們勸了許久,也不肯張嘴。”
溫禮晏聞言,立刻站起身來,走了幾步,像是突然想起來剩下幾個人,吩咐道“你們等著。”
便匆匆趕去了。
昀笙被撇在盛宜殿裡。
兩位老太醫麵麵相覷,不敢唐突賢妃娘娘,行了個禮退到屏風之外,一聲也不敢出,心裡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昀笙渾身僵硬。
半晌兩隻腳還是沒忍不,往溫禮晏離開的方向邁了過去。
事已至此,她還是不肯相信……
溫禮晏心軟念舊情,這個她一直都是知道的,當初不也正是因為他這樣的性格,才喜歡他的嗎?
如今不過是因為蕭應雪為保母蠱差點廢了,他心中又是痛又是愧,難免擔心。
換成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表姐妹,也是不忍的。
今日這般,想來也是關心則亂。
並不是……並不是因為彆的……
可是心卻像是被刀子鈍鈍地割起來,動作緩慢,血流不出來,反而痛徹骨髓,讓人的步子都仿佛千鈞之重了似的。
隻是短短幾步,她就忍不住停下來喘氣。
幾個宮人將她攔住。
“娘娘,陛下有令,誰也不能進來打擾的。”
她們都是認得昀笙的,微微猶豫,但胳膊阻攔的動作一點沒含糊。想來是因為溫禮晏三令五申了。
隔著一扇門,昀笙聽到了裡麵女子哀哀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