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叔將蕭妄扶起來,拚命地往他嘴裡塞續心丹。
續心丹暫時抑製住了毒性,蕭妄終於不再吐血。
他擦掉嘴邊的血跡,伸手將凍僵了的女屍抱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回到棺材裡,然後蓋上棺材。
他想讓燕辭晚入土為安,可這兒沒有鐵鍬之類的工具,他隻能用雙手捧起摻雜了冰雪的泥土,撒入坑中。
九叔幫他一起乾。
主仆兩人憑借著雙手,一點點地搬運泥土,等到土坑好不容易被填滿,兩人的雙手都已經被凍得發紫。
燕辭晚默默地看著他們,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酸澀滋味。
她以為自己注定要暴屍荒野,再無人問津,卻沒想到,還會有人為她收斂屍骨。
蕭妄感覺頭暈目眩,站在也站不住,他不得不靠著墓碑坐在了雪地裡。
九叔擦掉眼角的眼淚,懇求道“六郎,我們去長安吧,我們去找蕭公,請他老人家想辦法把莫問道長找回來,莫問道長是你的師父,這續心丹就是他專門為你研製的,他或許有辦法能救你。”
蕭妄有氣無力地說道“沒用的,師父早就說過了,他解不了落仙翁之毒。”
九叔不甘心就此放棄“試試看吧,萬一莫問道長雲遊四方後,找到了解毒的方法呢?”
蕭妄緩緩呼出一口熱氣,輕聲地道“九叔,明日就是我二十歲的生辰,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這話直戳進九叔的心窩子,令他的情緒瞬間崩潰。
他無聲地痛哭起來。
蕭妄扭頭看向旁邊的墓碑,墓碑上寫著朝露的名字,可他知道,這下麵埋著的並非朝露。
“我該給她立個碑的,這樣她才不至於淪為孤魂野鬼。”
他低低地咳嗽,又咳出了一點血。
他擦乾淨血“可我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燕辭晚。”燕辭晚在他麵前蹲下來,一字一頓地說道。“燕燕於歸的燕,爾爾辭晚的辭晚。”
蕭妄耳邊隻有呼呼而過的寒風,以及九叔極力壓抑著的哭聲。
他不知道麵前有人在跟自己說話。
他伸手探入腰間,從中抽出一把鋒利纖薄的軟刀。
正是那把被獵戶偷走了的寧刀!
“這是你的刀吧,我碰巧看到有人在當鋪賣它,我們找到它的賣家,追問之下方才得知它的主人在這兒,現在,物歸其主。”
蕭妄將寧刀插在了墓碑前的雪地裡。
寒風之中,寧刀的刀刃比冰雪更加透亮。
刀身上鐫刻著四個字,天佑永寧。
這成了她最後的墓誌銘。
燕辭晚輕輕撫摸刀身,明明她流不出眼淚,卻覺得眼眶又酸又澀。
蕭妄從懷裡摸出一支翠玉短簫。
“這一曲,贈予九泉之下的你,也贈予即將奔赴黃泉的我。”
他將短簫放到唇邊,輕輕吹響。
悠揚的簫聲隨之飄出,自山林之間飄揚開來。
這曲子令燕辭晚感到無比熟悉。
她立刻想起來,這是蕭妄自己譜寫的《歸人》!
這本是琴譜,卻被蕭妄用短簫演奏了出來,音調比燕辭晚初次聽到時更加悲愴蕭索。
他曾以為自己尚有一線生機,如今生機破滅,死亡成了必然的結局。
他不甘心屈服於命運的安排,然而他的生命已經開始倒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