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錫的失神很明顯,他落在雲淺微微隆起的肚子上的視線沒有什麼惡意,卻足以讓肚子的主人察覺的到,他愣神背後的那一點點的落寞和心酸。
雲淺還是淺淺的笑著,大方地向他說明了這是她“亡夫”的遺腹子,隨後再適時地垂下頭去看著自己明顯隆起的肚子,一臉溫柔。
孩子已經有四個月大了,三個月的時候李錫不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懷了,自我安慰地想雲淺是不是隻是胖了一點,現在想來,真是自欺欺人……
她一定和她夫君的感情很好吧,不然怎麼會願意留下亡夫的孩子……還有,原來她成過親啊。
這個世界對女子的要求沒有那麼嚴苛,女子們或將頭發挽成髻或半披著都是允許的,所以人們並不以發髻來區分婦人的身份……
李錫終於回過神來了一般,一開口便是向她道了聲抱歉。雲淺表示諒解的說無事,自己很感謝李大人一直以來的幫助。
但李錫好像已經聽不進去了一般,匆匆地道了聲告辭就轉身離開了,雲淺一時稍微有些許驚訝,這事對他的衝擊力有這麼大嗎?她以為她懷胎三月的時候他就默默地懂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李錫是個長相很周正的人,性格也是如此,做什麼事都板板正正的,平心而論,這樣的人倒是很容易在官場上吃虧的,但他好像又有些本事,年紀尚淺便能做到一方太守說明他在政事上的成績還是很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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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錫其實也同其他地方州府一樣收到了來自皇帝的詔令,但他根本不會想到是雲淺的,畢竟祁桓要找的是女子,而雲淺是個懷孕的婦人,怎麼可能對得上呢。
但找還是要找的,符合時間段內遷到雲州的女子他都排查過了,但是年紀都不大能對的上,於是作罷……
祁桓大舉找人的行為的後果就是,每天心情陰沉地看著一批又一批的女子被送進宮裡來排查。所有的暗衛都被他分發出去找人了,祁桓覺得還是不夠……
他跑去找夏國公一家要雲淺的畫像……
曾經的夏帝被他氣的指著他的鼻子,手指哆哆嗦嗦的,想罵,但指了半天又說不出來一個字。
女兒的死訊初初傳來的時候,陳後當即就暈了過去,再蘇醒來時便是以淚洗麵,他那時日日抱著妻子,兩夫妻都痛苦的不可自拔。女兒被這暴君擄掠進宮後,落得個紅顏薄命早早病逝,他們夫妻倆中年經曆被亡國後又要經受喪女之痛。如何能不氣,偏偏這祁桓還跟有病一樣,非不信女兒已經死了的事實,天天鬨著要找人。說是沒見到屍體就不信女兒已經死了……真是個瘋子,女兒寧肯不要入土為安也要火葬為了什麼,這不是一想便知嗎?
陳後每每想到此處,就哭的無法自拔,女兒又是早早病故,又是沒有完整的屍身,現如今更是死了也不得安寧。
祁桓這個瘋子前段時間還把他們一家子都綁來了秦都,遠離故土。
夏國公一想到自己晚年還要客死他鄉,就難受的吃不下飯。
現下更是荒唐了,還有臉跑來他這要女兒的畫像……真是瘋了不成。他也做過帝王,也沒見得像他這樣任性妄為,臉皮如此厚重。他害死了雲淺,讓他夫妻倆連女兒的最後一麵都沒見上,還要怎樣?!
祁桓冷冷地看著夏國公,他是手握大權的帝王,要做什麼自然是所有人都得順著他的意,眼前對他不敬的人隻不過是個亡國之君,但隻因他是雲淺的父親,他才不與他計較的。
他現在唯一想要的,就是雲淺的畫像,夏公不願意說,好,很好。
無妨。
祁桓冷笑了一下,當即叫人把他的小兒子綁了起來,穿著鐵甲的親衛將劍抵在雲生的脖子上,銀色的劍光鋒利刺眼,祁桓故技重施,卻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最快最有用的方法。
因為不止是嚇唬而已,眾人皆知,為了找到雲淺,他是真的做的出來。
夏公的眼眸噴火,卻又無可奈何。方才還中氣十足的男人垂下了頭,微微佝僂的身子滿是滄桑和無奈……
“當初,宮中的畫師直言淺兒的容貌太盛,憑他的筆力,恐畫不出其真人的三分神韻,遲遲不肯下手,說畫不出來不如不畫。後來,是……”
夏公講到此處停頓了一下,好像是要講到一些不會令眼前的男子感到愉快的內容,他微微抬了一下頭,歎了一口氣。再開口時,語氣裡卻已帶上了些許懷念的笑意,
“是淺兒的未婚夫——聞祈,為她畫了好幾副像,曾經送到過我們的麵前,那時當真是一段佳話……”
“畫在哪裡?”隻聽見眼前的帝王不耐地打斷了夏公的回憶,他不想聽這些令人牙酸,令人惱怒的過往,什麼佳偶天成一段佳話的,人都沒能活著回來娶她,害她做了寡婦還得為他守孝,算什麼天作良緣,孽緣還差不多……
夏公被打斷了話語,像是一時從回憶中被打回到現實一般,落寞地說。
“在啟國公府,他說他珍藏了起來,不知道……還在不在。”
隨後也不想再管祁桓,大步走過去想將親衛的劍拂去,不想親衛一動不動,夏公又被氣的冒火。親衛詢問著祁桓的意思,直到祁桓示意,他才放下了鐵劍,夏公這時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帶著兒子回房了。
祁桓沒有在意他的失禮,這些都是小事,能找到雲淺才是大事。
隻是他方才聽完夏公的話,忍不住心裡泛酸罷了,他控製不住地去想起那幅畫,雲淺給她那死去的未婚夫畫的一幅畫,那幅曾經讓他怒火中燒失去理智的畫,那道好不容易才填補起來的隔閡……他控製不住地去塗飾少男少女曾經美好的時光,互相給彼此畫像,然後珍藏起來,是嗎?嗬,真惡心。讓他想吐。
他知道,自己其實愱忮(同嫉妒)的要命。
直到走出夏公的府邸,天色漸晚,原本金光燦燦的雲彩都失去了光澤,灰黯黯的,
男人沉聲,
“明日啟程去夏州。”
“遵命。”一道命令,宣布著自己又踏上了去夏州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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