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臉上掛滿淚水的林子軒,她伸手給他擦淚,她心疼他,若她走後,林子軒便再也沒有家人了,她不忍心這世上就剩下他一個,孤零零的。可是,她沒辦法再繼續陪他了……
“哥……不要哭,冬生不走……冬生還要一直陪著哥哥……”
冬生沙啞著嗓子,說著連自己都不信的話。
林子軒緊閉著嘴連連點頭,他怕自己一說話就會忍不住大哭。
可林冬生還有好多話,隻是她全身都像火燎,渾身刺痛,如一根根銀針不停的在刺,一瞬所有的痛覺都像被觸發,她眼角流下不甘的淚水。
“哥,冬生不想走……冬生還要陪哥哥曆練,還有十個月,我們回烏水鎮,去見娘親,還有胖墩哥哥,心靜姐姐,離開家太久了,不知道他們現在變成什麼樣了,見了麵還認不認識……”
她忍著渾身的劇痛勉強擠出個笑容。
“然後……我們一起去草原騎馬,放風箏,去河裡抓螃蟹,看看誰抓的多,輸的就要扮螃蟹走路。”
“一起去山頂吹風,看日出日落……”
“一起……去懲奸除惡……不讓那些……那些弱小的婦人,孩子再受到欺負,我們要教他們……武……武功,讓他們學會保護自己,再……再不要像我們小時候一樣……被……被人欺負……”
“我們要一起踏山遊湖……瀟灑人間……”
她嘴上這麼說,腦海中已經將未來的種種過了一遍,她幻想的他們的未來是那麼美好,可是,可是她再也不能參與了……
她還想說,她還有好多好多話想說,好多好多事想做,可是,胸口悶的她有些喘不上氣。
林子軒抽噎著,他親眼看到林黛芝在自己麵前慘死,那樣的心痛他不想再經曆第二遍,可是現在,他卻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另一個、最後一個親人也這麼離去。但凡有一絲可能,他都寧願自己去替她受這痛楚。
他看著她的臉色越發的慘白,聽著她微弱的氣息,自己心中如千萬螞蟻啃食,從她言語間的顫抖,他聽得出她此刻有多堅持,可是,他就隻能這麼聽著,看著。
“會的,都會的。不說了……冬生,你想做的我都知道,我會帶你一起去,你不要再說了好不好……”
看著艱難喘氣的冬生,林子軒哭的泣不成聲。
而這時林冬生隻覺得腦子裡像有東西竄出,跟昨晚一樣,一股血腥味充斥著鼻腔,接著,眼睛、耳朵、鼻子都感覺熱熱的,癢癢的。
隨著一抹紅色將她的所視物也漸漸暈染成了紅色……
她看不見了!
看不到眼前的東西,心裡升出急躁,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距離死亡這麼近。哪怕是小的時候掉進冰窟裡,可能那個時候冰透的水已經將她的身體凍的麻木了,可能是水的強壓將她衝的昏厥了,也可能,是那朵手腕的附黏花替她擋掉了所有感官的難受,所以,那個時候,她是沒有多少痛楚的。
可是現在,她所有的痛感神經都被觸發了,很是靈敏,就像一根細弱的發絲都能很輕易的將她身體戳穿,將她殺死。
除了觸感,其他四感好似一瞬間都弱了許多,她嗅不到林子軒的氣息,也嗅不到這幾日來將這胡水村包圍的病氣和濃濃的草藥味兒,就連說話間,嘴巴也陣陣麻木。
“哥……哥……”
她輕喚著。
垂頭哭泣的林子軒抬起頭來看到冬生七竅又開始流血,手足無措。
“我在,我在,哥在,冬生,沒事的,會好的,相信哥,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他一邊扯著自己衣袖擦她臉上的血,一邊慌張的說著。
可是耳朵裡已經被血液灌滿的冬生根本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隻是一些模糊的、嘈雜的、滋滋的,似水般的聲音。
雖然林子軒將她麵上的血漬擦掉了,可是耳朵裡麵黏糊糊的的東西一直存在著。
她知道,她大限已至!
模糊間,她好似看到了……
聽說人死前會見到自己已經逝去的親人,他們會在她死的那一刻前來接她,看來是真的,因為,她的的確確是看到了……
“冬生……”
她聽見有人在喚她,縱然聲音模糊,但她依然記得很清楚,那是林黛芝的聲音。
她有十二年沒有聽過那個聲音了,現在聽著,還是絲毫未變。
“冬生……”
她一句句喚著,聲音越來越近。
身影也越來越清晰……她穿的,還是那身一層又一層的破布縫製的衣服,她走近了過來,臉上帶著笑容,笑的是那麼燦爛。
“娘……”
林冬生這一喚讓林子軒渾身緊張的一身冷汗。
“冬生,你不能睡,你不能睡,聽到沒有!”
他幾乎用命令的方式叫她醒來。
林冬生手指動了動。
“娘……娘她來接我了……”
她細聲說著。
用著最後一絲力氣笑了笑。
“哥……不要怕,冬生會永遠……永遠……陪著哥哥。”
“如果……你……你看到娘的身邊……多了……一顆……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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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一定……一定是我了……我……我會在天……天上……”
林子軒一直搖頭,他不要聽,不要聽這些,可是他終是沒有聽完最後的一句話。
他手中的那隻小手便再也不顫了……
他僵住了臉,愣愣的看著冬生。
她已然閉上了眼,嘴角鮮血還在往外溢,可是她笑著。
她死了……
她明明死的那麼痛苦,可是她卻還是留住了最後一抹笑容,讓人覺得她走的好像很是安詳。
淚如泉湧般從林子軒眼中滑落,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冬生……”
“冬生!!!”
她再也沒了任何反應。
“不!”
“不要!!你走了叫我怎麼辦,我一個人要怎麼辦!”
“你回來……回來啊!!”
林子軒歇斯底裡的嘶喊,握著她漸漸冷卻的手嚎啕大哭。
風吹的樹葉颯颯作響,一片片葉子脫離了樹枝胡亂的飛在空中,最終穿過窗戶,落在地上,落在林子軒的身上。
她是因病走的,不能入土,按照規矩,是要火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