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春初,天依舊黑得早,圍觀的人群都已散去。
等在一旁的周娘子手腳都快凍僵了,周主薄和許光邀請她去屋內烤火避風,工坊的學徒們點燃了燭火,院子裡的織布機被覃木匠和陸真拆了又裝上,兩人始終沒有停下討論。
許光揉了一把臉“大人不餓嗎?”
平時一到飯點大人就開始餓,怎麼今日午飯沒用晚飯還沒著落,都沒喊餓呢?
周主薄臉色複雜“先前有一段忙的日子,大人也是常常忘記吃飯睡覺。”
“那怎麼能行?”周娘子搭話道“大人身旁連個丫鬟都沒有,誰來提醒她要吃飯喝水睡覺?”
周主薄弱弱地咳了兩下,根本不敢接話。
雪地裡的兩人聊得心頭火熱,陸真朝屋子裡走來,周主薄連忙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喝點熱水暖暖。”
接著也給覃木匠倒了一杯,覃木匠三兩口喝完了水,兩人才感覺到餓。
“今夜來不及了,便在周莊住下吧,有吃的沒?”
程一和覃木匠的學徒立刻去廚房吩咐熱菜端上來。
“有結論沒?”許光坐直了身體問道,陸真將腿往火盆那裡靠了靠,說道“有,能行!”
覃木匠則笑罵了一句“陸大人,你可比鐵公雞還鐵公雞,永新縣若這樣都發展不起來,隻能說都是命了。”
“本官可不信命,隻信大力出奇跡。”
周娘子在一旁暗暗記住了這句話,雖然現在她不是很懂這句話什麼意思,但這是大人說的,自然有大人的意思。
用完晚飯後幾人商談到夜深,基本敲定了改進的地方,等明日一早便開始拆解、改進、安裝、試用。
工坊這邊都是大通鋪,陸真不方便留宿,便隻好跟著周娘子回了家。
周娘子是個寡婦,丈夫意外亡故後她也種不了那麼多田地,族老便將她家的田地租了一部分出去,家中隻婆婆在,兩個苦命的女人整日以淚洗麵,提不起一點活下去的意思。
陸真跟著她入了院子,婆婆錢氏就坐在堂屋等她回來。
“怎麼這麼晚?”
錢氏眼睛不好,早年為了拉扯大兩個孩子,經常夜裡還在織布,眼睛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了,隻模糊看得清人影。
周娘子連忙迎了上去“是我不好,本該早些回來,在一旁看大人和覃木匠搗鼓織布機,就回來晚了一點,這位是咱們的縣令陸大人,今晚在咱們家住。”
錢氏隻看到個模糊的青色身影,聞言有些驚惶,訥訥地請人進屋。
陸真不好推辭,便從善如流地進了屋。
屋內的光線黯淡,原本放織布機的位置空了出來,周圍還放了一些布,周娘子便上前去收拾好,招呼陸真坐下。
“家裡寒酸,還望大人多包涵。”
陸真笑著按住了她到處收拾的雙手“哪有來借住還嫌棄主家的道理,我還沒向姐姐說一聲謝謝收留呢。”
“家裡就你們二人嗎?”
陸真無意揭開彆人的傷疤,錢氏的目光黯淡了下來,轉身回屋,周娘子的笑容也有些慘淡“亡夫是個打獵好手,早些年在林子裡打獵滾下山崖,雪天太冷,凍死了。”
“婆婆她早年喪夫,晚年喪子,我又是個不爭氣的,連個孩子都沒留下,便成了如今這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