隴右府的糊塗賬若要追溯,大約在十年前就可見端倪。
朝中削藩,但實際地方還在藩王手中,地方官員為了過得去,隻好手握兩套賬冊,一套用來應付朝中稅收檢查,另一套用來和藩王拉扯。
其中中飽私囊的不勝其數。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反正朝中也不可能時時盯著各個府衙在乾嘛,就算有事,為了維穩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等到再也忍不了才會清理蠹蟲。
因此官員之間的交際就變得耐人尋味了起來。
談政治理想是笑話,不如撈錢實際。
攀附權貴是常態,能結姻親最牢靠。
至於黨羽之爭,前朝有之,大慶亦難以避免。尤其是陛下這兩年露出一點想要立太女的意思,朝中反對的聲音一浪比一浪高。
陸真管不了長安的事,她隻想管好隴右府的事。
烏師爺抱著賬冊忐忑不安地等了片刻,便看到陸真大步走了進來。
“大人!”烏師爺朝陸真躬身,遞過手中的總賬本“這便是近十年隴右府的總賬,各類目賬本已經按照新的方法重新做了一遍,隨時可查。”
賬冊攤在手心沉甸甸的,像是有一個石頭同時壓在了她的心上。
陸真掀開賬冊,府衙過往的爛賬無法查證,到了從慶曆七十二年起,這個賬目才稍微能對得上,隻每年都在悄然虧空,從稅收銀子收支對不上,到後來連稅糧都對不上了。
近兩年的賬冊好看了一點,收支相抵虧空不算多,隻是先前的虧空並沒有填補上。
崔知府溜得倒是快,陸真仔細看了他在任幾年的賬冊,隻想把人抓回來揍一頓。
總虧空三十餘萬兩!他是怎麼扛著不炸的?這幾次旱災雪災的,怎麼沒將隴右掀翻呢?
陸真眼睛一閉,努力讓自己接受這個現實。
辛辛苦苦忙活這麼久,這點錢還不夠填補虧空?
果然升官發財都是假象,現實都是讓你升上來扛雷、扛炸彈的。
陸真合上賬本扔在一旁,果斷說道
“這些賬冊全部抄錄一份,從本官上任那一日開始,另立賬冊。凡是本官府衙的賬,一概結清,凡是以前的爛賬,等查明後才能結清。”
“烏師爺,事情既然開始了,便由你來擔任府衙的賬房先生,月俸翻倍。這幾個小夥計便跟著你,如果人手不夠,還可以再調兩個人來。”
被“月俸翻倍”砸懵了的烏師爺將不相乾的想法從腦海裡抹去,轉而換了一張笑臉,柔著嗓子諂媚道“大人英明,如此一來,先前的虧空便與大人關係不大,府衙也能正常運轉了。”
陸真瞥了他一眼“好好說話。”
咳咳。
幾個小夥計忍不住笑了出來,大人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率。
“這段時間還要你們將府裡的各項征稅理出來,尤其是雜稅項目,本官要搞清楚每一項收入都從哪裡來。另外,支出類目要做好分類,類目太多就做總綱,便於查找,每一筆支出都要知道去了哪裡。明白了嗎?”
幾個小夥計朗聲回答“明白了!”
烏師爺又被迫接了個累死人的活,嘴角的笑都要僵硬了。
月俸翻倍了!
不就是查賬嗎!他乾!
所幸陸大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城西改造項目吸引了過去,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做梳理,府衙當下的賬目便交給一個小夥計來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