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時安靜如雞,嚴世蕃站出來將議題引回朝會上。
“陛下,近來吏部做了統計,外放官員空缺二十三人,長安衙署官員空缺十八人,若是等春闈結束後再錄用官員,恐怕公務累積堆疊,耽誤來年春耕安排;若是年前落實外放空缺,倒是能避免這個問題。”
“嗯,吏部將各地官位空缺的名冊遞上來,同時給出至少三人候補官員信息。長寧,這件事交予你,三日後給朕結論。”
“是。”
舞陽公主躬身答謝,嚴世蕃沒想到自己還多了個便宜上司,但陛下既然已經決定,倒是不好再說。
他站起來退到一旁,心中盤算著外放官位缺口哪些可以安排自己的人。
刑部尚書鐘萬鬆站了出來“陛下,昨日臣的刑部接收了一名犯人,此人名喚康佑文,是雍州隴右府通雲縣縣令,因縱容族人豢養私奴、私自開采鹽井一事被隴右知府陸真逮捕押送入長安,請陛下發落。”
豢養私奴、私自開采鹽井。
這兩件事嚴格說起來,康縣令都不是主謀,開罪康縣令,便是釋放出一個信號。
景帝垂眸不語,處置康縣令容易,但後續的事情若做不好就麻煩了。
“內閣有何見解?”
幾個尚書互相看了看,嚴正蕃站出來說道“陛下,科舉不易,念其首犯,不若從輕發落”
“臣反對。”
郭長治站了出來“今年各州府上報的人數較前五年有大幅下降,和平年間,在冊的戶籍人口為何會斷崖式下降?奴籍人員亦沒有大幅提高,那大慶朝的百姓,哪兒去了?”
“說到底,氏族想要用奴仆,便合法雇傭、采買,若隻因為養奴仆要繳稅便豢養私奴,嚴懲方可正風氣。”
呂冬搖了搖頭辯解道“人非聖人,孰能無過,隻要他願意改正”
“人犯了錯,就要承擔後果。”郭長治拿出陸真的奏本,躬身說道“陛下,這是隴右知府陸真的奏本,其言辭犀利點評了康氏枉顧法度豢養私奴、無證開采鹽井的做法,請陛下一觀。”
內侍將奏本呈了上去,舞陽公主盯著郭長治許久才收回目光,景帝對著奏本冷哼了一聲,不知道想到什麼,最終耐心地看完了。
“陛下,陸真奏本所書,字字珠璣,若放任此等風氣泛濫,大慶則再無百姓,皆為氏族、皇權之奴矣。臣懇請陛下重啟戶政改革,徹查戶籍人口,梳理戶政!”
景帝遲遲沒有說話,大殿內也無人開口,這沉寂的氛圍蔓延了一刻鐘,舞陽公主站了出來“陛下,臣請求一觀?”
其餘幾人都抬起頭來看向景帝,他們也都想看。
“舞陽,你來給諸位大人讀一讀吧。”
舞陽公主從內侍手中接過奏本,眼眸一凝,這陸真,著實膽大妄為!
殿內響起了清越的朗讀聲,一開口就將殿內的諸臣大為震驚,而舞陽公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一字一句地將奏本念完了。
殿內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相比於舞陽公主在朝中的小心翼翼,外放為官的陸真簡直就是一道荊棘,誰碰誰紮手。
呂冬第一次覺得,開創女子科舉的先河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短暫的沉默後,殿內的討論聲逐漸嘈雜,這下不單是六部尚書了,連一直當背景板的翰林院學士孫傳英都持反對意見。
先不說徹查戶籍要投入多少人力、財力、精力進去做,光是查證一事就難如登天!
而陸真還說要重新劃分課稅範疇和主體,這不就是變相地向地主、大戶、氏族們征稅嗎?這樣一搞,氏族們能配合搞戶籍徹查才怪,這不妥妥的結仇嗎?
更要命的是,陸真還將皇權、氏族和官員三方勢力對權力的角逐加諸在百姓上的問題當堂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