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08年8月22日)
海邊的氣氛有些壓抑。
應該說相當壓抑。
又有直升飛機在落下。又有海鳥在起飛和盤旋,在雞雞蛙蛙地叫著。
本來,如果娜拉認出了她的爸爸,如果那真的是她的爸爸。這本來是非常難得的機會。我真的很想幫她。
可是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幫她。
時間和地點和氣氛都不對。
我說你覺得對?
她說從相貌看,當然是不對的。但我們知道這裡的人相貌沒有一個對的。但是他做了一個動作,這是我們當初約定的動作,是他約定的。不是在他失蹤之前,我小時候,他帶我玩的時候就說過的,那時候他開玩笑地說,如果哪天爸爸不見了,然後你在一堆不認識的人裡麵看到這個奇怪的動作,那就是我。他的動作有些不雅,就是把兩隻手捏成拳頭,兩個拳頭在胸前相對著。看見嗎?又來了。
我也看見了,那站在那堆人的邊緣、礁石下麵地麵上的那個白發蒼蒼的人果然兩個拳頭相抵在胸前。同時四處環視著。
我說是啊。這樣的動作一般人不會做的。
娜拉說那時我覺得爸爸是在開玩笑。現在看來,他已經有什麼預感了。那時我還不到十歲。他或許聽說了我在島上的消息了,甚至知道我在這個二區。
她也把兩隻拳頭相對在胸前,就這樣走到了一塊高一些的礁石上。礁石上有人看了過來,甚至有人微笑著揮手。但那是不對的人。而對的人這時候的眼光卻在另一個方向。
那個若雪說象八年前的某國總統那個滿頭烏黑頭發的中年人仍然在上方手舞足蹈地講話。那時,我在奧曼酒店時的電視上看到過剛上台的這個總統講話,就是這個樣子,那聲音我也依稀記得。真有這個可能。儘管八年後的他看上去還是那麼中年,反倒比八年前少了一些老態,包括他的動作,甚至有些青春的味道。
忽然,我們這群人我右邊稍遠處有人高聲叫喊我們要回家!
那個叫喊的人那裡忽然就出現了一個橫幅,上麵寫著的正是“我們要回家”。
這是我們約定的,我們一致同意,口號要簡單單一,就叫“我們要回家”,我們把這個行動就稱為“勾猴目”,即昂語的ho。
在8月16日,那個密謀之夜,我們談到了這次活動提什麼訴求的問題。
若雪說這是一個核心問題。可是我們想要控訴和想要告訴世界的太多了。
娜拉說對,比如被綁架,頂尖生命科學人才被綁架,被關押在這裡。
若雪說比如研製針對某個民族或者種族的高毒藥劑。
娜拉說草菅人命。活人海葬。還有,拿活人做試驗。
若雪說克隆人。還有激光槍。
我說等一下,姑娘們。也許我們完全沒有時間提出很多控訴和訴求,也許根本沒有時間給我們來宣講。我們要集中一下,最好能提出一個核心訴求來。
格萊格說我完全同意波曆的意見。如果給我們時間,我們可以把這裡的罪行排一下,宣講出來。可是應該有一個核心的訴求。這樣效果才會更好。
娜拉說以什麼為核心訴求呢?
格萊格說我知道丘野最大的願望就是回家。她跟我說了好多次。她為了那張家人的照片,連命都不要了。
若雪說對啊,回家!我們這裡的每一個人的最大願望就是回家!
娜拉說這個好,我們就以我們要回家作為核心訴求。這個口號也最符合這裡每一個人的心願。
我說這個提議好。我們就以我們要回家,以回家作為主要的口號吧。
真的是眼睛一眨的事情,我們這邊的人群裡一下子就舉起了許多橫幅,許多人、越來越多的人喊著我們要回家!回家!然後叫喊聲就連成了一片勾猴目!勾猴目!勾猴目!我們也都叫喊著,用儘我們的力氣叫喊ho。
礁石上的人都愣住了。這樣的訪問內容顯然出了他們的意外。
那個滿頭黑發的人看著站在他旁邊的阿爾貝特。我看到阿爾貝特在出汗,出很多很多的汗,他的大胡子上方顏色在變深,豎著的立著的野草倒伏下來,象是有許多道大大小小的瀑布往下傾泄。他揮著手在大喊,但沒有人聽得見他在喊什麼。
原先這個參觀團有一部分人是站在礁石下麵的,這些人裡麵有幾個爬上了礁石,拿手機對著人群,其中有兩個年輕人,一男一女,他們拿著的對著人群的是專業的機器,專業的照相機兼攝像機。
有記者!我看見若雪在對我們喊。我隻是看見,因為大家的叫喊聲太響了,而且我自己也在喊著。
人群開始湧,一種不知不覺的湧。我感到後麵有強大的力量推著我。
站在我們跟礁石上下的參觀團之間的淺綠士兵們使勁地推著我們。淺綠士兵的人數在繼續增加著。
我看到阿爾貝特掏出了槍,那好象是普通的手槍。當然他是對著天空的。可是他的手被按了下去。按他手的那位,我注意到,他和另外兩三位剛開始的時候對著人群敬過禮。雖然他和那幾位穿著正裝西服,可是敬禮顯示,他們應該是軍人,高級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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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那滿頭烏黑頭發的中年人旁邊那塊礁石上出現了一個人,一個黑人。
娜拉對著我的耳朵喊他是怎麼過去的?
我也想知道。我也想問。
因為那是格萊格,此間的名字是科雷。
他對著人群揮了揮手。
說來也奇怪,或者說神奇。礁石上的大人物們好多都揮過手,其中一個不大的人物甚至掏出了手槍,可是沒人理睬他們,完全視如不見,他們繼續地喊叫著勾猴目,舉著他們用床單做的我們要回家的橫幅叫喊著。可是,這個黑人一揮手,聲音馬上就沒了,瞬間就靜了下來。我想,當年黑馬王子的那個傳說中的吻也不過如此,速度上甚至還有所不及。
格萊格對著那滿頭烏黑頭發的中年人和他周圍的人說尊敬的領導,尊敬的來賓,也許你們會覺得奇怪,為什麼我們大家會要求回家。很簡單,我們這裡的人都很久很久沒有回家了。我到這裡來已經二十多年,我們這裡的人至少在這裡也已經待了好幾年,七八年都是短的。我們來自全世界,世界各地,我們都有家人,親人,可是我們都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沒有見到任何一個親人,任何一個家人了。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兒子女兒給我生了幾個孫子孫女。
讓我驚訝的是,格萊格的聲音竟然會這樣的宏亮。他本來說話的聲音不是這樣的,至少我從來沒有聽到過他這樣說話。他本來不是黑人,沒想到他變成黑人後竟然有了一些黑人歌唱家才有的渾厚的嗓音,一旦敞開嗓門,完全不需要麥克風。
他說尊敬的來賓,我們這裡聚集著頂級的生命科學家,你們也許聽說了前些日子在這裡發生的細胞大爆炸,你們也許就是為此而來的。在那場細胞大爆炸裡,我親愛的朋友蘇珊在這裡倒下了。也許你們也聽說過她的名字,她就是最了不起的生命科學家之一,丘野百惠。
礁石上下那些人顯然很震驚,他們開始交頭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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