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花子老人的離去,肖瑤不知怎麼卻從心裡產生一種莫名的惆悵感覺。看看已是黃昏,街儘頭的巷子孤燈搖曳,燈光黃而暈,暈得發昏。可就在那昏黃的燈光下,卻有著一個小小的麵攤,煮麵的鍋裡正騰騰地冒著熱氣,熱氣中的小麵攤仿佛被籠上了一層模糊的光霧之中。
肖瑤便朝這昏黃的光霧處走去,剛才發生的生死搏弈消耗她不少體力,看到這小小的麵攤,就想到了食物。想到食物這才發現自己的肚子不知在什麼時候就已經空空。
“店家,來一碗麵!”肖瑤在離光線最弱的小桌旁坐下。
“姑娘稍候,馬上就好!”小麵攤的老板心情好像不錯,肖瑤是這裡的唯一客人,他隻用對她一個人服務。
麵攤老板是個中年人,他即是老板又是夥計。看這個中年人,消瘦的臉上長著一臉的胡磣子,那張原本就不大的臉,就更顯小了。他肚上的圍裙滿是黑黑的油汙,在暗淡的光暈裡讓人辨不清它原來的顏色。他的人就像這小麵攤一樣,即粗陋又臟亂。
這人雖然是個粗人,但麵煮得卻很過細,他煮麵的手法純熟,所以雖然過細卻並不顯慢。一個人彆的事情可以做的不好,但是賴以生存的活計一定要認認真真做好。
“麵好了。”麵攤老板將麵端上肖瑤的桌子,笑著道“這碗麵算是我請了。”
“你請我?”肖瑤顯得很奇怪。
麵攤老板看著肖瑤乾笑幾聲道“嗬嗬,姑娘有所不知,今晚是我最後一次擺攤了。沒想到姑娘也是今天的第一個客人,說不定也是唯一的一個,我也就懶得收錢了。”
說完,轉身將桌上一個托盤上的紅布掀開,這張托盤上放著一壺酒和一個大的酒杯。他說道“姑娘有所不知,凡是經過此地的江湖豪傑,我都要敬一杯酒。”他言語裡充滿了真情實意。
他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捏著酒杯,右手提著酒壺,將酒滿杯。轉向肖瑤道“這是本地的老酒,姑娘請!”
隻見他左手中指在酒杯上輕輕一彈,這滿杯的酒連同杯子便呈直線穩穩飛向肖瑤的麵門,杯裡的酒水似井水般平靜,一滴都沒有濺出。
肖瑤還坐在原處,連動都沒動一下,兩隻眼睛還在看著麵碗。可當滿杯美酒距他的頭將近一尺時,她忽然伸出右手輕輕一拂,酒杯立即照原路回到了托盤上,杯裡的酒蕩也不曾蕩一下。看她揮手的姿勢,就如同正在欣賞一幅意境高遠的水墨圖畫時,因畫前突然飛過來一隻搗亂的蒼蠅,而伸出手將其趕走似的。隻不過,她欣賞的是一碗沒吃完的麵條,而趕走的卻是一隻盛滿了美酒的酒杯。
“不必。”肖瑤淡淡道“我不飲酒,那你還賣些什麼?”
麵攤老板道“店小物薄,隻有些鹵菜和下酒的花生、豆腐乾。”
“嗯”肖瑤點點頭“這樣吧!那些鹵菜和花生、豆腐乾我全要了。”
“姑娘真闊氣,可惜你不飲酒。不過你不飲也罷,我這酒不好也易傷人。”說著他自已便喝了起來,他的臉已被劣酒摧得通紅。
“誰說不喝!給我來些鹵菜,再來斤酒,快。”一聲音從黑暗裡傳來。隻見一個瘦小的老頭從黑暗裡走出來,在光線最好的那張桌前坐了下來。
麵攤老板有些無奈,道“老都頭,是你呀,你來遲了一步,除了麵條和酒,其他的全被這位姑娘要了。”
老都頭不悅道“你這位姑娘,就不能給我留點?要不我過來和你一起坐。”
這老都頭見麵攤老板正坐在肖瑤旁邊喝酒,便也湊了過去。肖瑤笑著把那本來就不多的鹵菜、花生、豆腐乾推到他二人麵前,讓他們隨便吃。
三杯下肚,兩個喝酒的人話就多了起來。老都頭將臉轉向肖瑤問道“這位姑娘,今天你請客?這家夥平時哪裡舍得喝酒。”
肖瑤道“即然二位有心喝酒,那我請就是了。”她見二人喝酒的氣氛便應允道。
麵攤老板道“姑娘,不能都讓你請,再說明天我就不乾了,留著這些也沒用了。”
老都頭問道“不乾什麼?”
“來來喝。”麵攤老板並不直接回答他,而是猛灌了一口。
老都頭又問“怎麼突然不想乾了?”
“因為我想通了,這些年我算白活了。再說那梁大官人已死,我也沒必要再為他賣命了。我也要活得像個正常人一樣,我也要回家找個老婆過日子。”麵攤老板說著說著竟然哭了起來。
老都頭問“你在這擺夜攤不是挺好的嗎?”
“你也知道,我擺了十五年的夜攤,還不是為了給梁大官人當眼線?這夜攤好擺,可好人難做。這水陸碼頭,整日價的人來人往,又有多少人在這裡不明不白的丟掉錢財和性命。這些雖說與我無關,但也脫不了乾係。這十五年我就像個鬼一樣,儘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接著說道“我今天總算想通了,還是早早離開這裡,回去過個安穩日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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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瑤對麵攤老板所說的並不太清楚,但從中知道他在一個如同魔鬼般的地方呆了十五年。心裡並沒有想的太多,卻對他透露出了同情,他知道這小麵攤老板的痛苦。
麵攤老板這時顯得非常激動,他看著肖瑤和那老都頭,他沒有朋友,有人肯聽他壓抑多年的心聲,對他來說已是莫大的安慰。
夜已深,可麵攤老板絲毫不見疲態。他麵向肖瑤道“姑娘,你是個好人,但這裡卻不是個好地方,你還是儘快離開這裡為好。”
肖瑤無語,她看著麵攤老板等他再說下去。
那老都頭似乎也來了興趣,他問麵攤老板“那你看我是不是好人。”
“你也是好人,你是梁大官人的本家親戚,又是他家的武都頭,可從來沒有欺負過我。”麵攤老板道“對我來說你這樣的人就是世上最好的人了。”
“哈哈,以前我怎麼沒看出來,你小子還真他媽有點意思。”老都頭攆著他的山羊胡子,兩眼橫著麵攤老板,低聲問道“梁大官人,他是不是好人?”
“你說的是梁大老爺。”麵攤老板顯得有點驚訝,“梁大官人”在這地方就象征著一股勢力,這股勢力已經滲透到這裡的各個角落。麵攤老板借著酒勁,壯著膽子說道“像梁大官人這樣的人,隻怕早就忘了‘好人’兩個字怎麼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