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花搖影,雨歇梧桐。
初春寒涼,夜裡涼意更甚。
鎏金細長淺口匙被幾根水蔥般細嫩的玉指輕輕執著。
杏色粉末狀的香粉輕輕的落在鏤空鎏金掐絲琺琅香爐中。
待淡淡輕煙嫋嫋旋升,林玉安又拿了炕邊黑漆束腰花幾上的汝窯天青釉麵花瓠放在炕桌上。
炕桌下是滿滿一青竹籃子的梅花,趁著凋零前剪的。
差不多長短的梅花枝簇擁在一團,林玉安耐心的一枝一枝插在花瓠裡。
站在格扇旁的秋奴和紅纓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難掩擔憂。
冷香縈繞鼻尖,籃子裡也隻剩下了一些殘花,點點黃蕊在天青色的花瓠裡好像又活了起來,心事也漸漸被撫平。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開始心浮氣躁起來了。
林玉安想到那日自己的做派,忽然發現自己如今行事焦躁輕浮,意氣用事,嬌矜自持。
是在王萱蕊一次一次挑釁她的時候,還是在看到京城裡的錦翠奢靡後,開始迷了本心呢?
她一直想要知道齊氏為何會如此不喜母親,也想知道為何母親和大姑奶奶的關係會這麼緊張,王家的很多秘密,她一直想要揭開,隻有這樣她才能想辦法把小娘接回來。可是不知事情是從什麼時候偏離了軌道,讓她開始心驕氣傲起來。
她心裡一味的想著兒女情長,想著如何讓那些讓她不喜的人也過不好,卻忘了自己究竟想做什麼。
閒蒲的死,不也是她當初太過計較得失,一味逞強完成的嗎?若是她忍一時之氣沒有和王萱蕊正麵交鋒,或許如今仙蒲還好好的。
林玉安心情複雜,起身抱著花瓠放回了身後的花幾上。
此時,榮國公府,那處種滿了南竹的院子裡,昏黃燭光從窗牗透出來,半支半開的窗欞上閃閃忽忽兩個影子。
“玄明,舅母說你整日裡待在屋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這樣讓她很擔心。”齊慕北聲音帶著幾分鄭重。
餘嘉推著輪椅轉身來看他,聲音溫和卻隱隱帶著幾分抗拒:“她既然這般信任你,你就告訴她,我沒事。”
齊慕北語塞,餘嘉的性子他也了解,見餘嘉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齊慕北甩袖就走了。
餘嘉心情有些沉重,對於榮國公夫人也就是他的母親,他心裡一直有些疙瘩,至於為何不喜,還要從他小時候說起,事情追溯太遠,不提也罷。
母親對他和對二弟區彆很大,他一直覺得是母親嫌棄自己是個殘疾,對於母親的不冷不熱,他也漸漸開始疏離了。
就像母親會告訴齊慕北她的擔心,也不願意親自來看他一眼,這樣的關心著實有些可笑。
齊慕北的母親嬛嬪是榮國公府二房的姑奶奶,身份卑微,隻是個庶出。母親從來不愛和她走動,所以母親又做出慈母樣,請齊慕北來開導他。
平日裡齊慕北也很少來榮國公府。
若不是因為那天林玉安的事,齊慕北也不會頻頻來他這裡,隻是齊慕北想要解釋什麼呢?
是要解釋他和那丫頭為何會在鬥書閣共處一室,還是那天為何他會出現在護城河?
他心裡有種強烈的抗拒,他不想聽。
外麵竹葉婆娑作響,陣陣夜風湧入屋中,涼意入懷,燈花劈啪一聲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