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兩人都不知道,此時此刻,鬥書閣後麵華蓋蒼蒼的鬆樹下,餘嘉穿著一身粗布衣衫,潛伏在樹冠中聽著隔間裡說話的聲音。
這個地方通常是魑風的藏身之地,是個能觀察八方的地方。
他今兒留意到榮國公府一輛馬車從後門處駛出來,原以為是采買婆子的馬車,卻沒有想到這馬車往鬥書閣去了。
所以餘嘉就一直悄悄跟著,沒想到竟然看見齊慕北和他的夫人獨處一室。
餘嘉劍眉微皺,繼續聽著屋裡人說話。
林玉安心底隱隱有些不安,齊慕北卻沒有再說下去,他似乎有些不悅的站起身,冷聲道:“你既然不信我,我又何必多言,還是安心的做你的世子夫人吧。”
林玉安不知道自己又哪裡激怒了他,聽見餘嘉起身時衣服摩擦的聲音,頓時心裡一急,生怕錯過有關餘嘉的消息,下意識的想要拉住他。
林玉安的手從齊慕北的袖子劃過,沒有抓住,人往地上摔了去。
齊慕北聽見聲音回頭看去,隻見林玉安狼狽的撲倒在地,咬著唇一臉吃痛的神色。
外麵餘嘉看的心口一疼,差點直接躍進屋去,大掌緊握成拳,這才忍住了。
他一雙眸子目不轉睛的注視著屋裡的一舉一動,隔的太遠,聽不太真切,可林玉安的神情落在他眼中,卻叫他一顆心驟然沉了下來。
她怎麼了,為何好端端的會摔倒。
齊慕北終究還是做不到完全漠視眼前少女,他轉過身去,想要去拉林玉安,就看見她神色恢複了平靜,正一手撐著地想起身來。
伸出去的手頓在空中,林玉安摸索著起身往回走,一步一頓,小心翼翼。
齊慕北突然轉身出了門,很快又再次回來,林玉安神情呆滯,像是一尊石像,一動也不動。
齊慕北在林玉安膝前蹲下,緩緩的伸出手。
林玉安垂著眸子,感覺到齊慕北的手時一瞬間觸電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齊慕北的手再一次頓在空中,半晌才訕訕的收了回去。
餘嘉這才微微放下心來,這時候外麵忽然響起一道聲音:“誰的車放在這裡,再不推走我們可就要收了。”
餘嘉聞聲,想起自己放在外麵的賣貨的車。
屋裡,齊慕北聲音帶著幾分嘶啞,還有幾分莫名的情愫響起:“林玉安,你的眼睛怎麼會突然看不見了?你告訴我實情行不,我能夠幫你。”
林玉安心底泛起一股難受的不適之意,似乎胃中翻騰想要吐,她緊咬著唇極力壓製,這才忍住了。
“你可知道榮國公拿虎符去給四王爺交換世子的事?”
公公拿虎符去找四王爺了,林玉安心頭一驚,強壓下震驚,她搖了搖頭,可心底卻明白,定然要出事了。
四王爺的狼子野心,就連她這個內宅女子都能看出些許端倪來,更何況公公身在朝廷,對此更是應該心中有數,若是真把虎符給了四王爺,四王爺就等同於虎上添翼了。
這是帶來的後果不堪設想,且不說四王爺能否信守承諾,就說這事兒若是讓太子和雲妃知道了,隻怕很快就會掀起一陣腥風血雨。
而且,既然九王爺可以得到這個消息,他們也很有可能知道了,而如今,餘嘉卻被人從天牢劫走了……這一切,仿佛是一個環環相扣的連環結,讓人捉摸不透。
林玉安腦仁突突的疼,不由伸手揉了揉腦袋,千頭萬緒都堆在心頭,她現在痛恨自己為何會看不見了,現在餘嘉的一切她都幫不上忙,想到這裡,她伸手就想要去摸自己的眼睛。
齊慕北嚇了一跳,以為林玉安要傷害自己,忙伸手抓住了林玉安的手,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林玉安嚇了一跳,她倉惶站起身就要往後退。
齊慕北見她背已經抵在了窗邊,看起來很容易掉下去,他眼疾手快的把人抓住了這才大鬆了一口氣。
“我認識一個對眼疾頗有些門道的郎中,你若信得過我,後日子時,我過來接你。”
坐在了回府的馬車上,林玉安並不知道,此時榮國公府裡正熱鬨著。
南園裡,榮國公夫人麵色鐵青的坐在堂屋裡。
林玉安像之前一樣悄悄從偏僻的甬道到南園後麵繞進院子時,就察覺到了院子裡氣氛不對。
她這院子裡又兩個灑掃丫頭,一個叫黃鸝,一個叫棲燕,兩個人都是愛說話的日子,是她嫁進府的時候才安排過來的。
往日裡總能夠聽見兩個人說話打鬨的聲音,這個時候卻是什麼也沒有聽到,院子裡連麻雀雀躍在樹枝間的聲音都聽不到。
紅纓也察覺到了院子裡的異常,她喃喃道:“夫人,院子裡會不會來人了?”
林玉安也不知曉,紅纓都不知曉,她一個看不見的人,又哪裡知道。她沒有說話,在外麵站了一會兒才邁步進屋。
腳剛邁過門檻,紅纓扶她的手就頓住了,屋裡響起一道重重的茶碗砸在桌麵上的聲音。
“國公夫人,您……”
林玉安一聽才明白,是婆婆榮國公夫人過來了,聽到她明顯帶著不悅的動靜,林玉安也知道,自己這是偷偷出門被抓了個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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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毫無波瀾,林玉安不卑不亢的站在那裡,反倒讓一身怒火的榮國公夫人說不出話了。
屋裡氣氛凝滯,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林玉安還是呆愣的站在那裡。
還是榮國公夫人先開口,她麵色不悅,又仿佛在極力壓製想要噴湧而出的怒火。
“你如今這副做派,倒不像是嘉哥兒的正室,你出門應該讓人同我稟一聲,我豈會有不答應的道理,你這樣偷偷摸摸的出門,叫人知道了還以為是我這個做婆婆的太苛待你了。”
林玉安神色不變,頭上的那朵香雲紗綴南珠的絹花襯得她姿容更妍麗了,仿佛一株不勝清風的雨後薔薇,嬌美中透著幾分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風情。
“母親言重了。”
榮國公夫人聽著,等著她繼續說下去,沒想到她說到這裡就沒有了下文,再一看她的那張臉,還有帶著桀驁的目光,和長輩說話,眼神還似處看,真是目中無人!
榮國公夫人心頭的不悅愈發重了,可是為了保持最後一點理智,她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掐疼了才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