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哥哥那時開始談對象,每次鬨什麼矛盾,總能扯到林見夏身上。
說是人家聽到,他們妹子是資本主義家的小姐養大的。
成分不好,思想道德覺悟不高。
以後要是結婚了,肯定會被人戳脊梁骨。
甚至,會重現當年下放的慘劇。
明明,林見夏已經足夠小心。
每天躲在家裡不出門,吃飯的時候,都是自己躲在樓梯間下那個小雜物房裡吃的。
如果不是她媽成天在大院裡跟個大喇叭一樣喊,人家根本不知道外婆的事兒。
臨了臨了,這口黑鍋卻輪到她來背。
在家那兩年,是林見夏最痛苦的兩年。
她說話是錯,爸爸說她沒教養,果然是資本家小姐教育出來的。
她不說話也是錯,媽媽說人家閨女多貼心,爸媽下班知道端茶倒水噓寒問暖。
怎麼到了她這兒就不成了?
其實,她一開始是做過的。
但不是被嫌棄水太燙,就是被嫌擋了路。
她被老太太養得大大咧咧的性子,在那兩年變得唯唯諾諾。
直到再一次被大哥二哥遷怒,林見夏實在忍不了,頂撞了一句。
換來的,是被爸媽鎖在外頭一整夜。
首都的冬夜,冷得跟冰窟窿似的。
她都以為,自己要凍死在那天晚上了。
還好,遇到了一個好心人,把她領回了自己家。
給了她一個房間,讓她休息了一晚。
後來,她發起了高燒。
迷迷糊糊間,哭得厲害。
好像見到了外婆,外婆溫柔的摸著她的頭。
跟她說“實在不開心,就回去吧!”
“沒有那對喪良心的,我的囡囡也能過得很好。”
第二天醒來,燒退了。
她躺在溫暖的床上,窗外是冬日難得暖陽。
那一刻,終於釋懷。
這,不是她的家。
蘇州的老宅已經被賣了,她的戶口也在首都。
為了徹底脫離這個泥潭,她報名了知青下鄉。
戶口跟著也下了鄉!
雖然是跟著老太太長大,但她確實沒乾過什麼苦差事。
做做飯,繡繡花,瘋跑打架!
下了鄉才知道,日子還有各種各樣的苦法兒。
來了幾個月,基本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弄得村裡大隊長都憂心,怕她死在這兒。
尋思著,把她退回首都去。
據一塊的知青說,她那會兒瘦得跟猴兒一樣。
風一吹就能飛走的樣兒,一雙眼睛卻總是晶晶亮亮的。
大夥兒看她生病,讓她在知青點休息。
她偏不,人都快飄著走了,還是堅持下地乾活兒。
比起病死在這兒,她更怕被送回首都。
那時,擺在她跟前的就兩條路。
要麼,死在村裡。
要麼,死回首都。
當然,也有人跟她說了第三條路。
以她的模樣,在村裡找個人嫁了不是什麼難事。
可她又覺得,家裡人都靠不住。
憑啥嫁的那個人能靠得住?
而秦知秋,就是在她最絕望的時候。
拿著外婆的信,找上了門。
那會兒,她灰頭土臉的坐在秧田裡。
整個人像是一朵蔫吧的蘑菇,但秦知秋還是一眼就在那堆人裡,精準無誤的找到了她。
他出現的時候,天都放晴了。
陽光灑落一地,他好看的像個救苦救難的菩薩。
他說“林見夏,你,要不要跟我結婚?”
林見夏甚至沒有猶豫一秒,就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