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適應了好一會,才發現自己是被一個龜殼套住了,且這龜殼上纏滿冤魂孽債,與他身上的氣運互相消磨,一旦書生身上的氣運被消耗完,那他就會被冤魂撕碎,魂飛魄散。書生心道不好,不由悲從中來哭了起來。
許是這書生哭的太傷心,有一渾身鎖鏈的小魚遊了過來,見他是個人,又驚又喜,口吐人言,告訴他這龜殼是澧水河底一隻成了妖的大龜的,這龜妖不知從何而來,開靈智時正遇上戰亂,兵卒的屍體堆在河中,阻斷河流,河中生靈死傷無數,一時間澧水河怨氣濃重,而這龜妖吸收怨氣,吃了人屍,竟修成了大妖。而且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將所有的孽債血氣都聚到了龜殼之上,自此比他弱的妖隻能任他驅使折磨,比他強的妖又不願沾染他身上的怨氣,倒讓他橫行無忌起來。
澧水河四通八達,附近的水域裡成了精的小妖、修為淺薄的水鬼,都要受他欺壓,日子過得苦不堪言。日子久了,他竟然想做這澧水大王,要娶一個妻子,生前是大家小姐的鬼小姐就被他看中了。鬼小姐自然不肯,但她怨氣極重,真的打起來未必不能和龜妖同歸於儘,龜妖不敢輕舉妄動,但也從沒有熄過心思。可誰知前些日子,書生到來之後,鬼小姐對他情深義重,讓龜妖知道了,就想出了這個毒計。
那傻小姐其實正是鬼小姐的轉世,因為隻有肉身,沒有魂魄,所以癡癡傻傻。本來若是沒有和尚,書生去找城隍,城隍便可直接幫鬼小姐還魂,兩人再續前緣。可龜妖假冒和尚,白賺了書生的承諾,借機奪取書生的身份,隻要取了鬼小姐的元陰,就能結下婚契,讓鬼小姐不得不成為龜妖的妻子。
書生聽了隻覺得天崩地裂,是自己錯信和尚,才害的自己和鬼小姐落得如此地步。
“人心險惡未可知,信義誠摯誰家友?朝歡暮悲,他生我死。書呆三悔誤良辰,愚人錯看這假佛陀!”
阮青竹再唱,李牧一聲不吭,但其實已經淚流滿麵,一雙眼亮晶晶的看著阮青竹。李蓮花卻像是想到了什麼,手指不停撚動。阮青竹並未抬頭,接著往下說。馬車裡的三人都沒注意到,外麵的捕快們都不約而同地離車架近了一點,又近了一點……
婚房中,鬼小姐聽見新郎回了房,滿心歡喜,可揭開蓋頭抬眼一看,心就涼了半截。眼前人雖然長著書生的臉,但那眼神,絕不是書生的。她不是無知的深閨少女,做鬼的日子遠比做人長,稍加試探就確定這是那覬覦自己的龜妖假扮的書生。那真正的書生呢?她心如刀割,但麵上不得不與這假書生虛與委蛇。
假書生急不可耐,要與鬼小姐喝交杯酒,入洞房。鬼小姐麵上同對書生彆無二致,說書生答應自己在月下對飲。假書生見鬼小姐並無異常,就放下心來,又生出些讓書生看著自己替他跟鬼小姐恩愛的惡念,就帶著小姐去了井邊,對著天上月,水中月,心中月,滿飲一杯。
鬼小姐一到井邊就是一陣心悸,心知真書生大概已經被投入井中,再無力與假書生周旋,趁他不備,再次投入井中,一心想要追隨書生而去。假書生臉色大變,就想追過去。可他的龜殼在書生身上,與他的氣運對抗,一時召不回來,而他在水裡舉目皆敵,失去龜殼庇護,他可不敢下去,於是隻好在井邊枯坐,以期早些得到書生的死訊。
另一邊,鬼小姐投井後才發現書生是被龜殼束縛,還沒死去,可自己因為沒有得到文曲星氣運幫助,已然無法還魂,被迫離開了傻小姐的身體,魂體迫於龜殼,無法接近書生。兩再次陰陽相隔,隔空對望,隻有流不儘的眼淚。
這時,那鎖鏈魚妖忽然想起,這書生既然已經有了功名,是榜上有名之人,那就能直接麵見城隍,或許可以請城隍出手,收了那龜妖,再幫鬼小姐還魂。隻是書生此時身負孽罪龜殼,一旦進入城隍廟地界,便會受萬雷噬心之苦,直到魂清債消,才能麵見城隍。
書生決意要去,一行人就順著河道,來到了城外的城隍廟外。剛剛接近,書生就感受到了何謂萬雷噬心之苦,隻覺得心被一次次撕碎,而已經碎成片的心,竟然還可以再碎。他本是文弱書生,吃的最大的苦,不過是從家鄉一路上京趕考,又在路上遇到了山匪,可此時,卻憑借著對鬼小姐的愧疚和愛意,咬著牙不肯倒下。
城隍廟內的陰差也沒見過這萬雷噬心之苦觸發這麼久的,就出來查看,被周身孽債,黑的像球一樣的書生嚇了一跳,正欲除了他,卻被女鬼和魚妖攔下,才知道書生的孽債不是她自己的,仔細看還能看出書生周身的文曲星光。陰差連忙回去稟報,澧水河雖屬水族管理,但到底也在城隍治下,竟然出了這樣惡貫滿盈的大妖,城隍自覺失職,幫書生去了龜殼,收在手中。
龜妖還等在井邊,卻忽然心神不寧,再一感應,發現已經感應不到龜殼,嚇得連忙就要跑路,可還沒抬腳,就被城隍抓了個正著。
城隍帶著龜妖回去,眾人齊聚堂下,魚妖、冤魂一一細數龜妖的罪狀,都是聲淚俱下,,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夜半陰司月朦朧,城隍顯靈斷冤情。案卷疑雲重重處,明察秋毫辨真偽。奸佞雖狡藏惡意,神威浩蕩不容欺。冤魂昭雪天地證,今朝斷案震八方。”
這本該是老生的唱詞,阮青竹唱起來,卻彆有一種少年壯誌,擊穿烏雲的感覺,一時間,馬車內外的人,都同時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個人的聲音是很小的,但是這麼多人同時出聲,就顯得很大聲,眾人看了看彼此,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原來你也在聽戲!
故事講完,一行人也正好到了破廟,三人先後下了馬車,站在了破廟門口。舊日莊嚴肅穆的佛寺,如今隻剩一堆廢墟中勉強支撐的半座大殿,那曾經是大雄寶殿。端坐正中的佛像周身遍布被火燎過的痕跡,隻有接近屋頂的頭顱還算完整。
佛祖隻是垂著眼,並不說話,也不告訴他們,凶手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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