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頭,從靈犀樓裡走出來的阮青竹打了個噴嚏,不知怎麼想起了李蓮花。想到明日他拿到自己的禮物會是什麼表情,阮青竹就忍不住得意。
可下一瞬,他想起平陽子的話,等師哥的毒解了,他們可就不用這樣天天黏在一起了,師哥也會給他找個師嫂,然後把他留在揚州,帶著師嫂,駕著他們一起設計的小樓去行走江湖嗎?或者把小樓留給他,自己帶著師嫂歸隱山林呢?
這樣的念頭一升起,阮青竹就莫名低落了起來。大概是李蓮花帶給他的體驗太過奇特了,他是江湖人口中的天下第一,是他學武的引路人(負麵),可等他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病骨支離的李蓮花了。
說得狂妄些,是他一點一點把這朵快要枯死的蓮花養活的,他為他準備好看的衣服,為他親手做簪子,為他一擲千金和顧家搶千瓣蓮。
可他在照顧著他的同時,又被他照顧著,李蓮花照顧人,不在物質,而是無聲又讓人安心的支撐,仿佛隻要他在,天就塌不下來。
他一邊依賴著李蓮花,一邊又忍不住想護著李蓮花,用最好的東西裝點李蓮花,從不覺得可惜,因為這些東西加在一起,都不如李蓮花靈魂的萬分之一般美好。
這樣複雜的情緒皆傾瀉於李蓮花一身,真的隻是把他當做親哥哥一般嗎?阮青竹生出模糊的念頭,仿佛麵前有一扇門,隻要推開,就能想通這一切,可他卻不得其法。
好在他一向不會為難自己,暫時想不通而已,他才不信自己會一直想不通,有這個時間糾結,不如早點回去吃飯。
上午兩人本來是要在西城門找線索的,可卻意外遇到了平陽子,沒有查成。飯桌上說起這件事的時候,平陽子卻語出驚人。
“你們要找的不是霧,而是香啊,”他放下碗捋了捋胡子,“這是南疆人做的一種藥香,名為春深重。本是為了去除南疆深林中的瘴氣,隻是一經點燃,就會與空中的毒物作用,生成濃厚的白霧。這本也沒什麼,可深林中的瘴氣何其多,聽說當初燃香的地方,白霧彌漫了整整一個月才漸漸消退。”
李蓮花也放下了筷子,撚了撚手指“可是昨晚的人說,那霧氣持續的不久……有人提前撒了毒藥,但量並不多,目的隻是為了讓更夫看見那一場戲?”
說完,阮青竹抬頭有些疑惑地看著平陽子“不對啊,師叔,這南疆的香,你是如何知道的?而且這幕後的人為何要嚇瘋一個更夫呢?”
平陽子半眯著眼捋胡子,肉眼可見的得意“跟你說了要多讀書了吧,讀萬卷書,行萬裡路,這天下儘在掌握之中啊。”
阮青竹壞了,遇上行走的勸學了。
不過他也聽進去了,本來他也不是不學無術,隻是從前他不愛看之乎者也,阮北仇也由著他,如今有平陽子的再三建議,再加上李蓮花的監督,他連連投降說自己會好好讀書的。
贏了阮青竹一城,平陽子才滿意地捋了捋胡子,繼續說道“這春深重無色無味,對方使用的毒藥也被春深重完全吞噬,幾乎沒有蹤跡。不過據貧道推算,昨夜不該有霧,而這空中的毒被吞噬了,被活物吸收的可沒有,那更夫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那更夫是成年人,而且幾十年如一日地在街上打更,也許會被迷霧中的人影嚇住,但也不至於被嚇瘋。
“是瘴氣?我聽聞南疆那裡的瘴氣有劇毒,能致幻,若是沒能及時救治,會使人瘋癲無狀。可瘴氣又是如何到了臨西的呢?”
“因為瘴氣的源頭,是南疆人稱為鬆蘿的一種蕈,此蕈味道鮮美,但都長在古樹的樹乾頂上,十分難以獲得。鬆蘿會落下一種白色微塵,落在林間,與地上積鬱了不知多少年的枯枝敗葉,活物屍體相結合,就生出了讓人瘋癲的瘴氣。”
南疆。
桌上隻剩下平陽子重新拿起碗筷吃起來的聲音,阮青竹和李蓮花都陷入了這兩個字帶來的沉默裡。這兩個字帶給他們的聯想自然就是李明鶯,這是來臨西後,他們第二次想到這個人了,究竟是巧合,還是某種必然呢?
如今他們就像置身於一場迷霧,幕後真凶隻露出些輪廓,似是而非地將他們引向不知真假的方向。多思無益,李蓮花又問平陽子“這瘴氣能致幻,是否是那更夫看見神轎的原因?”
平陽子慢悠悠地吃完了最後一口飯“我在南疆隻見過人發瘋的時候喊神的,沒見過喊鬼的,不過這裡是臨西,所以我也不知道啊。”
飯後,阮青竹和李蓮花兩人又去了一趟西城門,人大概就是一種十分容易哄好自己的動物,不過一個上午,街上的人漸漸地多了起來,城牆邊還有些人,似乎是在修城牆。
兩人仔細轉了一圈,依然一無所獲,隻能先回縣衙,將平陽子的話,當做一種可能告訴他。回去路上,阮青竹走馬觀花地看著兩邊的攤子,忽然在一個小攤邊駐足了。
攤主見又客人,馬上咧開了嘴招呼起來“小公子隨便看看,都是我爹自己做的,手藝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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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從後麵緩緩走來,才看清攤子上擺的是木頭做的小房子,不僅看上去跟真的房子一樣,甚至連門也可以開合,屋頂可以掀起來看裡麵。
攤主見兩人都感興趣,連忙推銷起一邊的小家具“這些都可以擺進去,您看,這套,還有這套,都可以換著用。”
阮青竹拿起來一張小太師椅,驚歎道“還真是巧思,這東西這麼有意思,我怎麼沒在揚州見過?”
攤主麵色一黯“小公子有所不知,我爹以前是給人造房子的,可前幾年摔斷了腿,隻能癱在床上。今年我兒子出生了,這些本是他做了哄孫子的,但左鄰右舍看了都覺得不錯,花錢請他做,我這才試試能不能賣些錢。”
“唔,就是說,隻有你爹在做?”阮青竹摸了摸下巴,眼珠子一轉,“我想買一件,不過你這攤子上的我都不喜歡,你住在哪?等我回去畫好圖紙,送到你家找你爹定做可以麼?”
說完,他從小荷包裡取了一塊碎銀子放到小攤上“也不知你這一件多少,這些就算做定金了,如何?”
攤主眼睛一亮,這小房子對他爹來說,就是有些費眼,鄰居們給錢他們也隻收幾文錢意思意思,可這小公子一上來就掏了銀子,他強忍著激動,把住址告訴了阮青竹,連攤子都不想擺了,將那把小太師椅硬塞給阮青竹後,背著貨物就回家去了。
李蓮花猜到他想做什麼,含笑問“是要做個小小樓?”
“也不全是,”阮青竹笑得狡黠,“你不覺得這麼好的東西,留在小小的臨西也太可惜了嗎?若是他們家自己做,要麼沒什麼人買,要麼被人仿製,不如我去找找這位木匠,與他合作,將這件生意做的更大些。”
與阮北仇相比,看似不務正業,天天混在戲班的阮青竹,顯然更像是一個合格的商人,事實上阮家能在父子倆都大手大腳的情況下也沒有坐吃山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阮青竹負責冒出一個個想法,阮北仇則負責一一實現。
而此時走在他身邊的李蓮花聽著他一個一個想法蹦出來,忽然有種飽腹感,啊這……不會是軟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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