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廚房,
“媽好啦我知道了,嗯,不,沒有,二叔和二叔媽基本上不回來,您就放心吧,你們在吃什麼好……”
木侑寧的語氣可察覺的緊張“小年怎麼了,又吐了?哦哦好,那媽先忙,好,嗯嗯……彆忘了按時……”
未及出口的關懷被一串忙音打斷,木侑寧歎了口氣,心不在焉的攪了攪燉鍋裡慢慢咕嘟的排骨發了會兒呆,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擺盤上桌,對著主臥方向“飯好啦!可以吃飯啦!”
緊閉的臥室門紋絲不動,木侑寧等了一會兒,房間的主人還是沒有要出來的意思,隻好耐著性子到臥室門口,輕輕敲了兩下
“小北,起來了嗎?飯好了,出來吃晚飯了。”
其實並沒有讓她等太久,話音還未落滿,門緩慢的打開,露出一張白淨精致的少年麵孔,巴掌臉上利落地嵌一雙烏溜圓的小鹿眼,挺翹的鼻子下薄唇緊抿,才給俊俏親人的外表下添了幾分淡漠。
此刻,這張臉的主人微微眯著眼,不知是沒睡醒還是睡太多,頭發有些散亂,眼眶微微泛紅,垂眼看著這個站在自己臥室門口一臉局促笑意的女孩子,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便邁著步子往餐廳方向去,算是為女孩子剛剛的詢問作出了回應。
木侑寧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尷尬地捏著身上小花狗圍裙角,看祁江北拉開椅子一屁股坐下,然後就仰起小臉抿著嘴,眼珠子斜到眼角瞄她,示意木侑寧過來給他盛飯添湯。
木侑寧有些無奈,但也沒有辦法,故作輕鬆地抿了抿嘴,然後走到餐桌旁,直到帶著瓷勺的湯碗擺在自己右手邊,祁江北才配合的拿起筷子品嘗著今日餐飯的好滋味。
祁江北吃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餘光中靠著餐桌發愣的木侑寧,嘴角微不可察的翹了翹。
木侑寧不想馬上坐下跟祁江北一起吃飯,於是撣了撣圍裙扭頭又進了廚房。
清理完畢打包垃圾又看了看冰箱裡剩下的食物夠不夠明天的菜單,確認好要買的東西……才算停下忙碌靠著冰箱坐下來發了會兒呆。
拿出手機給媽媽發了條消息關心小年的病情,一時等不到回複按滅手機扶著冰箱準備站起來出去看看祁……
誒!?
他什麼時候進來的!
“呃……小北,你吃完了把碗放在桌上我來收就好,”木侑寧用哄孩子的語氣順手接過空了的湯碗,祁江北卻在她趕人之前先一步上前打破安全距離靠近,彎腰歪頭眨巴眼“姐姐,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吃?你不餓嗎?”
驟然湊近使得他微微蜷曲的黑發輕輕顫動了一下,幾綹不太聽話的垂下來半遮眉眼,烏發的襯托下,一張小臉越發白嫩得吹彈可破——
如果不是木侑寧確定這個弟弟隻比自己小五歲——是個正處在青春期個子已經超過自己並且還在猛躥的青少年,單看這張小娃娃臉,他真的很像個八九十來歲聲音清脆又乾淨的小孩。
如果不是木侑寧了解這小孩的臭脾性的話。
十五六歲時木侑寧也在祁江北家裡住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木侑寧的弟弟木佑年查出急性白血病,那時沒人顧得上快中考的她,便被大人們安排到祁江北家,美其名曰兩人剛好可以作伴。
祁江北的爸媽在外忙生意,一年到頭很少著家,陪他的時間更是少之又少,他家裡那時還請著阿姨,但祁江北不許阿姨住家,甚至他白天上學,都隻允許阿姨在他上學的時間來家裡打掃做飯,總之不許家裡碰見生人。
因此當木侑寧背著書包拎著小小一團行李包在二叔木祁江的帶領下走進那個又空又大的房子裡,跟這個好久沒見麵、坐在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弟弟對視的時候,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往木祁江的身後藏了藏。
原本安排下給侄女的房間不知怎麼的落了鎖,木祁江久不在家,對這個家的熟悉程度遠不如兒子祁江北,一時也找不出備用鑰匙來。
反正人已接來,木祁江急著去外地簽新店的合同,也來不及仔細過問,隻草草囑咐了兩人幾句便匆匆離開了家裡。
木侑寧在客廳手裡緊緊握著行李局促地站在一邊,看著旁若無人打遊戲不搭理人的祁江北。
“小北,”木侑寧鼓起勇氣開口“房間的鑰匙,你知道在哪裡嗎?”
遊戲結束的提示音適時的響起,窩在沙發上的小身影卻連頭也不回“丟了。”
“啊?”木侑寧越發手足無措,可惜祁江北卻再不接話茬。
猶豫了一會,隻好挨個房間“參觀”了一下——兩個看著像臥室的房間都被鎖住了,一間她的手還沒有落到門把手上便被身後的聲音提醒這是他父母的房間,還有一間……肯定是祁江北的了。
木侑寧下意識的扯著書包帶,最後走進了書房的一個小隔間裡,兩個書櫃占了不少地方,餘下一張單人的休憩床和一張舊辦公桌便暫時充當了她的睡床和書桌。
不過木侑寧對此並不在意——畢竟是住親戚家,有地方住就已經相當不錯,因此她住得倒也樂嗬,忽略了那雙黏在她身後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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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江北就不是個肯安分相處的主。
那段時間要不就是阿姨晚上額外留給木侑寧的宵夜味道古怪或是直接被倒垃圾桶,亦或永遠晾不乾的校服和起夜時莫名其妙出現的絆腳凳和花瓶什麼的……
現在想起來完全可以說是帶著惡意的霸淩,隻不過那時的木侑寧是個十足的鈍感超人,她覺得自己這個久未見麵的弟弟可能隻是有點內向,否則為什麼動不動就要盯著自己看上很久又在自己跟他講話時一言不發呢?
於是儘管她也是個靦腆內向的i人,但還是每天儘力的熱情起來,希望可以跟這個小弟弟做好朋友。
及至漸漸長大,日益成熟的心智也被生活裡的瑣事折磨得不得不敏感細膩,偶然會想起,才發覺當時的自己傻的可以。
沒多久佑年手術結束恢複的也還不錯,木侑寧中考結束也回了自己家裡,再與祁江北相關的消息便零零碎碎地從父母的交談裡聽來。
聽說他從小性格乖僻,家裡每十天半個月就需要雇個新的阿姨保姆來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沒有一個人能在他家裡工作超過完整一月。這兩年大概是叛逆期到了,人越發難伺候起來,時間久了連小時工都不許進家門了。
他爸媽大約是幻想著升初中讓學校約束他,便將人打包送進了寄宿學校,誰知到了新學校這小孩更是變本加厲,不知跟誰學的天天跟人打架,偏偏家裡又有錢,老師也管不了他,任他整日在學校作天作地的。
二叔媽和二叔也是奇葩,愣是誰也不肯從繁忙的事業中抽出身來擔起父母該有的責任來管教他,隻要出了事就一味拿錢擺平,小男孩嘛,年紀小不懂事,打打鬨鬨很正常嘛。
一開始確實隻是小磕小碰,直到去年誰也說不上來因為什麼,他把人家同學的胳膊生生打斷了,那孩子家裡也有些勢力,不肯和解非要告他不可,一番折騰下來——不過是找人托關係——所幸是沒留下什麼案底。
但原來的學校也不肯留他了,就算校方要留下他家這棵搖錢樹他也呆不下去了,一番輾轉才有一家新的私立學校肯收他。
隻是到了新學校祁江北依然我行我素不肯正經念書,自己也就罷了,眼看中考在即還天天呼朋喚友的逃課打遊戲,校方忍無可忍,委婉地向他父母提議讓他休學一年在家好好釋放一下精力……
麵前溫熱的呼吸打斷了木侑寧的回憶,撲閃著的大眼睛看得人心生亂,她躲避眼神“……我現在不餓,等會吃,你,你去玩吧!有事就叫我。”
木侑寧低著頭貼著冰箱挪出廚房又挪到餐廳開始收拾桌子,見祁江北又晃晃悠悠的回了房間。這孩子……木侑寧盯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相處下來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她姐姐對弟弟的關懷之外總夾雜著那麼幾分莫名其妙的局促。
半個月前正值木侑寧放暑假前幾天的一個晚上,二叔少見的給她打了電話,寒暄一番,便關心她畢業實習的找的怎麼樣了。
二叔二叔媽的生意這幾年越做越大,木侑寧也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依稀聽父親說過大概是物流運輸一類的,總之兩人忙碌事業,全國各地到處跑,一年到頭彆說自己,就是祁江北也都很難與他們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