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發出巨大的嗡鳴聲,隔著一層模糊不清的玻璃,溫迎看到駕駛艙裡的人拿起那把刀,快速在手臂上割出一道傷口,他將那隻手探到外麵,血腥的氣息被卷進寒冷的氣流裡。
機身隨之騰空,高樓下方傳來喪屍的嘶吼,原本漫無目的喪屍敏銳捕捉到來自某個人身體中揮發的血氣,一瞬間齊齊調轉了方向,浩浩蕩蕩的喪屍軍團被吸引著追逐直升機遠去。
溫迎收回視線,重新看向仍持武器想要破開醫院大門的人群,他們的臉上是千篇一律的神情,空茫黯淡,如同深不見底的黑洞。
那裡裝載的是被幻境激發的恐懼,黑暗而粘膩,攀附在另一層記憶上方,猶如純黑的顏料將靈魂的所有色彩塗抹覆蓋。
淪陷於黑暗的人類變成一副副麻木的軀殼,隻聽從最嚴厲不容置喙的指令,一味發起攻擊。
但記憶不會永遠消失,它隻會藏在某個不起眼的角落,等待尋覓的人前去挖掘。
它或許風塵仆仆,落滿塵埃,或許光鮮亮麗,折射出鑽石般燦爛的光輝。
又或許……溫迎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時,那雙眼眸已經完全變換了顏色,澄澈海水漾起波紋,飛鳥張開潔白的翅羽,穿過寒冬,銜著春日的草籽。
她瞳孔中倒映了一切的影子。
世界在她眼中晃動,更迭,生生不息。
躊躇徘徊的人影在底下停頓住,同時從混沌的夢中醒來,麵麵相覷著,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白色的雪地被光照亮,反射在他們的眼眸裡。
又或許,從黑暗中被挖出的僅僅隻是一個孩子,發出初次降臨到這個世界的第一聲啼哭。
安頓好撤離事宜,葉微寒按照約定,隻身前往華榮商貿。
大廈靠近海灣,玻璃牆麵在夜色中折射忽明忽暗的光,葉微寒沒有使用異能,仍舊駕駛那輛摩托朝目的地駛去。
他穿過一條街道,迎麵碰上數十萬的喪屍潮,下意識伸手拔槍,那些喪屍卻像根本沒有看見他似的,直直朝另一個方向而去,追逐天邊掠過的直升機。
葉微寒和浩浩蕩蕩的喪屍軍團擦肩而過,一時間有些茫然,下一秒,那架直升機又折返到他麵前,懸在外側的那隻手朝他打了個手勢。
葉微寒操控異能躍上去,周聿洐單手握住操縱杆,轉頭看了他一眼。
“你騎摩托喜歡壓彎這回事,你姐知道嗎?”
葉微寒也盯著他手臂上尚未愈合的口子“你熱衷於自殘這件事,我姐知道嗎?”
地麵上的喪屍大軍也跟隨直升機折返,周聿洐調回方向,繼續朝港口駛去“你以為呢?我走的是正規流程,她親自批準的。”
“……”葉微寒咂摸他的語氣,無言了一瞬。
低頭看向下方,喪屍可謂執著,跟在直升機後麵,將道路圍堵得水泄不通。
它們擠在一起,連晃動的人頭都無法數清,全深港的喪屍都被吸引了過來。
葉微寒再次看向周聿洐的手臂,這些喪屍都是被他的血液吸引。
“你的真實身份……”他探著開口,“難道像某些小說劇情裡描繪的那樣,是隱藏實力的喪屍皇?”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現在我們就不需要坐在飛機裡了。直接給這些喪屍每人分配一把鐵鍬,兩人一把也行,讓它們互幫互助。”
聽他這麼說,葉微寒居然真的忍不住幻想了一下,問“然後呢?”
“然後,你就可以搬一把椅子,坐在墓地旁邊,欣賞它們給自己舉行葬禮。”
周聿洐說著,朝下方看了看,坐到駕駛艙的另一側,示意葉微寒“你來開。”
“我沒有飛行員證。”葉微寒謹慎道。
“十七歲還不到考駕照年齡吧?沒有摩托駕駛證,你也開的挺起勁的。”周聿洐說著,垂眼判斷距離。
空氣裡傳來淡淡的血腥氣,伴隨著冬日淩冽的海風,直升機到達港口,並沒有停,而是放慢速度,繼續朝海麵飛去。
喪屍亦步亦趨,跟著步入海水中。
它們沒有知覺,也感受不到寒冷,隻是被血腥味一味地吸引,仿佛把擁有這種血液的人當成了極具誘惑力的食物。
“……特殊情況。”葉微寒終於憋出來這麼一句。
他正準備說自己也是被批準過的,話還未說出口,身體忽然傳來劇烈失重感,直升機在空中翻滾一周,躲開一道突襲的技能,他整個人都被倒過來。
顛倒的視線中,葉微寒看見從遠處騰升而起的一道烈焰,燃燒的火牆瞬間將附近的幾十名喪屍化為灰燼,他不由得轉頭朝著周聿洐“這家夥怎麼還活著,我以為你乾掉他了!”
“?”周聿洐單手穩住直升機平衡,丟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我以為你打算親自和他一決勝負。有一句話不是叫水火不容嗎?按照異能屬性來劃分,命中注定的宿敵應該互相了結才對。”
“開什麼玩笑,有靠山誰還要單挑……”葉微寒也不管什麼駕駛證之類的問題了,從後麵跨過來,接過控製杆,順便將那把刀塞進周聿洐手裡,“乾掉榮祺,你就是我唯一的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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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聿洐一頭霧水地被推了出去。
火光中心,一道身影凝聚異能,朝直升機快速襲來。
周聿洐看著他蓄力靠近,抽刀的間隙裡也沒耽誤繼續吸引喪屍,他看上去沒有防備,也不需要防備,異能之火襲向直升機時,他甚至沒有躲開,氣定神閒關注底下的喪屍。
倒是葉微寒在裡麵嗷了一嗓子,顛簸的氣流差點把周聿洐甩下去,冰冷藍光從艙門縫隙流出,直升機表麵的溫度開始急劇下降。
周聿洐彎腰提醒了他一句“省著點用,彆先把自己凍成冰塊了。”隨後直起身,重新麵向眼前的神賜者。
那名神賜者卻沒有看他,目光直勾勾落在周聿洐手中的刀刃上。
畢竟是自己的骨頭,周聿洐感到被冒犯,直接跳過寒暄的環節,也懶得問此人和葉微寒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了,無視被火焰灼燒的狂風,輕描淡寫地一揮——
周聿洐潦草擦去刀刃上的血漬,坐進直升機。
葉微寒的腦袋轉成標準的九十度,直愣愣地看著他。
“方向偏了。”周聿洐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