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聽了,不由得滿臉堆歡地屈膝稟報道“全兒在五個月之前,經由兩位夫人恩準,已經和原嬤嬤的女兒哦,就是在府內,分管各房丫環的內二管事丫環欣兒(桂花),互換了庚帖,隻等著國公大人和夫人們,此次回府安定了,擇日便可完婚。”
“哦?妙極,妙極呀!”
李益頷首嗬嗬笑道“怎麼你們這老幾位合起夥兒來,把這件事情,辦理得穩穩當當兒的,唯獨就瞞著我一個人呢?!——屆時,我替他們主婚!嗬嗬嗬。”
“多謝國公大人和兩位夫人的恩典,奴才們身受大恩,舉家難報萬中之一呀!”
那大夫人和二夫人,皆都很是微妙地淺淺一笑,各自捧茶不語。李忠和乳娘便一齊作揖、福禮地,感激涕零道。
——原來這乳娘本姓原,乃是二夫人武氏幼時的丫環,後來二夫人將近臨盆時,原氏因在那武府指配的夫家,過得不甚如意,就舍棄了幼子,隻帶著女兒欣兒,跑來洛陽投奔舊主。那二夫人見她年紀雖然稍大,但行事可靠,奶水也很是豐足,就留下了她,待生產之後,便命她做了李丹鳳的乳娘。不過,唯此之故,很難討得李益的歡心。隻是眾人卻不知,那欣兒的品性,倒是頗得李益的賞識。
“李忠啊,你再去給夫子的房內,加送兩盆兒熱炭,抵禦水上的濕寒之氣。”
李益擺手淡然一笑後,又轉回了正題,繼續吩咐他道“另外,再順便瞧瞧他還缺些什麼。”
“敢問夫君,這位夫子,究竟是何方的高人哪?居然能令您如此地殷勤相待。”
李忠離去後,二夫人武氏也使眼色打發走了乳娘等人,好奇地說道。
“娘子有所不知,”
李益眉飛色舞地侃侃講述道“我和德兒再次回到你娘家的這幾天,恰好兒遇見了這位,仙風道骨、器宇非凡,自稱是‘無名’的夫子。我對他呀,簡直就是一見傾心、思慕不已,再三地禮請他,去往咱們府做客,卻屢次遭到了他的回絕。我無可奈何之下,惟有繼續逗留在武府,從長計議”
“哦~,怨不得國公大人您,丟棄了家眷不理,讓我們姐妹倆,在這裡受儘了苦寒——卻原來,是為了這個緣故哇!”
二夫人恍然大悟地打斷了他,“嘖、嘖”笑歎道。
“誒呀,這正事要緊,委屈娘子和夫人了——”
李益麵帶著赧然之色地,含笑致歉道“敬請夫人和娘子,多多海涵、多多見諒。”
——原來那李益,素來對待兩位夫人,平起平坐、一視同仁,無分尊卑、大小,隻是在稱呼上麵,略微有所不同。大夫人呢,理所當然地,稱其為“夫人”;至於二夫人,則效仿著唐玄宗對於楊貴妃的愛稱,叫作“娘子”。但是“娘子”一詞,顯然要比“夫人”之稱,聽上去,更加地恩愛、纏綿了一些。
“嗐!國公大人,你也太把妹妹的說笑,當真了一些!我們姐妹倆,有那麼小氣嗎?”
那二夫人檀口輕撇,側轉過頭去,含嗔不語;大夫人見了,便連忙笑意盈盈地緩和場麵道“——那麼,國公大人最終又是如何請動,這位無名夫子的呢?”
“據武兄所言哪,這位無名夫子,看似與我年紀相仿,但實際上,卻早已度過了知命之年,五十有四了。”
李益清了清嗓子,目光投向二夫人道“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份和來曆,就連武兄,也隻曉得他無妻、無子,清心寡欲,整日價,除了讀書、揮毫,就是對著一棵石榴樹發呆。這棵石榴樹的樹齡高達數甲,乾粗雙臂合抱,冠絕雲端,據說開花的時節呢,花逾百朵,朵朵碩大、豔麗;尤為難得的,是此樹的花種特異,每一朵花開,俱都是樓中結樓……”
“什麼叫做‘樓中結樓’啊,國公大人?”
那二夫人聽得入神,不覺渾然忘卻了慍怒,轉過臉來,急切地詢問他道。
“就是同一朵花兒的花蕊裡頭,再開出來另一朵新的小花兒,便叫做結樓,也叫做重花兒;”
李益卻是揚眉覷視著她,閒閒地啜飲著熱茶,笑而不應;大夫人見狀,就含笑代為說道“而所謂的‘樓中結樓’呢,就是在同一朵花兒之內,層層迭起、重了又重,乃是極為罕見的花中極品。”
“噯!果然還是夫人博聞廣識,更加地通達、機靈啊!”
李益豎起了拇指點頭讚歎著,順便,又戲謔了那二夫人幾句道“娘子,你向來隻愛研讀臥榻上的那一堆,冷冰冰、硬邦邦的兵書法典和春秋史記,對於花草、情趣之類,不甚在行,不甚在行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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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大人休得這麼瞎三話四,扯東、扯西的!姐姐,你也不用再給他幫腔搭話兒了,且令他,沒羞沒臊地說下去好了。”
二夫人照舊彆過頭去,微微地撅著嘴巴,大發嬌嗔道。
大夫人於是就笑眯眯地捧起了暖爐焐手,不再置身其中;而李益則得意洋洋地,繼續含笑說道
“那武兄還說啊,當初,這位夫子遊曆四方,偶然地走到了濟南武府,這本來呢,是不肯屈尊停留的;直到後來,瞅見了那一株,武兄在幾個月之前花費重金,從外地移植而來,正值怒放花期的石榴樹,這才改變了主意,一住便是數載。”
“自此之後,那武府的仆人們,就常常遇見他,獨自佇立在這棵樹下發呆。若是花開季節呢,他便陶然欲醉、優哉遊哉的,心情極佳;但等到了花落時分,就寂寂寥寥、魂不守舍的。而今冬大寒,這棵年邁的老樹,竟然枯朽死掉了。那夫子就天天對著它,悲悲切切、長籲短歎的,猶如死掉了老妻的一般……”
“嘁,聽國公大人您,描述得這麼窮形儘相、繪聲繪色的,倒好像是,親身經曆的一樣!”
李益不勝動容地講到了這裡,頓時就被那二夫人給抓住了把柄,微撇著嘴巴,搶白他道“我卻不信了,區區的一棵石榴樹罷了,任是再貴重、再重樓,也不過還是老樹一棵,那位夫子啊,又何至於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呢?!”
二夫人說著,微微地頓了一頓,又輕掩著朱唇,和大夫人戲謔笑道“不過呢,這些臭男人的想法兒,終歸不是咱們女人所能明白的——姐姐,你聽見了沒有,咱們這兩個蒙塵的老妻,在人家衛國公的眼中,也就是和一棵朽木的份量兒,差不許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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