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因為紀聞序守著她,許是因為那麼多人的精心照顧,又或者因為時間還沒有到,所以還要煎熬。
總之,這一場病,還是過去了。
俞歡又能下床,在屋子裡走動了。
小丫鬟們都鬆了一口氣,她們小姐就是這樣,每年不病個幾回才奇怪。這病啊,有時候長,有時候短,隻是最後都會好的。
隻是紀聞序卻總放心不下,驚弓之鳥一般,看著看著書,便抬起眼來找她。
看她就坐在對麵,欣賞把玩一塊趙老爺剛給她買回來的平安扣。
他伸出手,輕輕捏一捏她的臉。
“乾什麼呀?”她隨意將他的手拂去,他這才放心。
她好起來了。
好像那短暫而難忘的絕望都退到日光之後,再不見蹤影。
秋天短而迅捷,一閃而逝,快的叫人連影子都抓不住,就已經入冬了。
第一場雪還沒下來,外麵就有小販賣糖炒栗子的叫賣聲了。紀聞序要出去給她買,俞歡卻拉住了他。
她不知怎麼起了興致,興致勃勃的說,她也想去。
有小廝看守的正門自然是走不了的。
他們悄悄的從屋子裡跑出來,跑到最南邊的院牆下。今兒個後院有個亭子要翻修,牆邊堆著料子。
踩上去,再用點勁,差不多就能翻上去。
紀聞序先爬上去,再拉她上去。
俞歡踩到那些木料上,撩起一塵不染的青荷綠裙擺,烏黑發絲垂落至耳邊,朝他伸出手。
紀聞序的心跳忽然非常劇烈,眼神和心臟都不受他掌控,隻有手,緊緊的拉著她。
她終於坐上牆頭,也是第一次,做這麼出格的事。
可以用力呼吸,可以從高處俯視地麵,快活的像短暫逃脫了難受十幾年的病弱軀體。
風輕輕吹動她的頭發,裙擺輕輕蕩,悠閒而愉悅。
紀聞序側著臉看她。
清晨的晨光照耀在他們身上。
這時候,家族責任,才學功名,無休無止的病痛和咳嗽都神奇的消失了,這世間隻剩下他們兩個。
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紀聞序就已經意識到,那將是他們一生中都難以忘記的時刻,以至於他格外珍視這一刻,每一刹都在用心感受。
賣糖炒栗子的小販似乎快要走了。
俞歡催著他下去。
紀聞序先跳下來,而後展開雙臂預備接著她。
牆並不高,沒什麼危險。
俞歡也不害怕,就那麼跳下去,跳進他懷裡。
青荷綠的裙擺撲在他身上。
他接住了他的仙女。
圓滾滾的栗子,還沒炒出來多久,熱乎乎的,外麵油光水滑,開口裡麵是金燦燦的果肉。
剛拿到手,俞歡就迫不及待要吃。
紀聞序往她手上放了兩個,那栗子卻有些燙,她得兩隻手來回倒騰。
又可愛,又笨拙,讓人看了想笑。
兩人並肩往回走,她臉上帶著笑,低頭剝著栗子殼。他提醒她路上有石頭,讓她彆絆倒。
那一段路是最愉快的,他們像一對背著長輩偷偷私會的有情人。
隻是回去後自然就不好了。
丫鬟們發覺小姐不在,稟報了主母,全家上下都驚慌起來。
儘管很快就回去了,也少不了一頓問責。
俞歡還好說,長輩們也不敢真教訓她,隻能苦口婆心提醒她身子要緊。
趙夫人則把紀聞序喊過去了。
雖然礙於他是客人,不能把話說的太重,可因著閨女更重要,還是譴責了幾句。
紀聞序把罪責一一認下。
可是頭腦很冷靜,那又怎麼樣呢,說便說罵便罵,她想做的事情做到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