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來越深,屋裡沒有半點光亮,靜的隻能聽見屋外草叢裡小蟲的鳴叫。舒鶴睡不著,又怕驚擾到她,連翻個麵都不太敢,隻能小心的吐著氣息。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麼出格的事,和一個女子在一間屋子裡度過漫長的夜晚。
他想了很多,想起上一次他夜不能寐的時候,是父親,那個世上唯一一個對他還算好的人離世那天。
一半是因為悲痛,另一半是因為知道此後世上再無真正對他好的人了。那個記憶深刻的夜晚,是在無比煎熬中度過的。
現在,和那晚的睡不著有些相似,但他心裡卻很安定,還有一點說不出來的莫名的雀躍。
大概是因為,她是在父親離世之後,唯一一個對他表達善意的人。
翌日,舒鶴早早的起了,他要去鋪子裡忙活了。
隻是俞歡還睡著,且睡得很沉。
她臉頰埋在被子,烏壓壓的發絲蓋在脖頸之上,隻露出一點細膩的白。
舒鶴看上一眼,心臟幾乎要跳出來,趕忙收了神,慌亂的去弄了點吃的,做好了,又端到屋子裡,放在俞歡床前。
等她醒了就能吃。
俞歡睡夠了,被饞蟲勾得睜開眼睛,置身於不熟悉的環境裡,一時間有些茫然,過了會兒才想起來這是舒鶴的屋子。
她抱著被子坐起來,帶著點剛醒的懶洋洋的勁,打眼往床榻邊一瞧,就看見了一碗米粥,一張蔥油餅,還有塊豆沙糕。
她碰了碰那粥,還是溫熱的,心裡想著舒鶴一大早起來忙碌的樣子,軟了一下。
她一邊填著肚子,一邊打量著這間屋子。位置偏僻,光線不是很好,屋裡還堆著各種各樣的雜物。
顯然,舒鶴在這裡的待遇不太好,連個像樣的住處都沒有,有些可憐人。
俞歡很想幫幫他,隻是廖家如今的情況,沒有那麼寬裕。
但她其實是不缺銀子花的,因為沈唯朝和賀宴清。
沈家不必多說,皇親國戚,富甲一方;賀家也是個大家族,世代相傳,不然賀家主不至於養成那副傲慢自負的樣子。
有著他們兩個的接濟,她其實過的還挺好的。
不然就等這陣風頭過去,她回家了,把銀子拿出來,給舒鶴找個好的住處也行。
她心裡盤算著,隻是一想到那兩個人,便想起事情敗露了,也不知道那兩個人何時才能消氣。
真沒意思,她悻悻的想,她騙人,也是身不由己呀。
也不知道那兩個人會怎麼看她。
想的有點煩了,俞歡的注意力又回到這間空間狹小的屋子裡。
她在簡陋床榻的另一邊,發現了一個針線筐,裡麵有不少碎布頭,還有些捆在樹枝上的線和一把剪刀,看樣子是舒鶴平常會用的。
她多看了兩眼,忽然從那些碎布頭裡,發現了個不太一樣的東西,有角有型,她撥了撥,露出來一個香囊。
一個很普通的香囊,尋常的布料,當下流行的樣式,繡花也是常見的海棠,唯一可取的地方,大概是針腳細密,繡的格外用心。
她看了兩眼,就要放回去,眼神落在某個地方,忽然一愣。
那香囊的底部,用和底色差不多顏色的線,繡了一個小小的“廖”字,很難讓人發覺,但又確實存在。
俞歡有些驚訝的摸了摸。
這是,繡給她的?
大概是了。
俞歡腦海中便想象出舒鶴在這光線微弱的屋子裡,一針一線認認真真繡香囊的樣子。
舒鶴中間回來了一次,告訴俞歡,街上找她的人似乎更多了些。
又在俞歡鬱悶的時候,說她若是不嫌棄這裡,可以一直在這裡住下去。他嬸娘還有些日子才能回來。
說完,他又去忙活做飯了。
俞歡看著他,他穿的永遠是一身素色的單衣,身形清瘦,看起來便簡單純粹。
沈家
還沒有找到廖俞歡,看來欺騙他,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沈唯朝心情本來就糟糕,看見不請自來的賀宴清,麵色更是不虞,上下打量了一番賀宴清,隻覺得他寡淡木訥,哪有什麼有趣的地方,竟然也跟他爭起人來了。
他正要開口嘲諷,賀宴清瞧了他一眼,嗓音淡淡的:“你這樣興師動眾的找人,是想讓她一輩子都不出來嗎?”
沈唯朝的話被堵了回去,不滿道:“你什麼意思?”
和沈唯朝一樣,賀宴清看他也百般不順眼,更不想和他待在一處,隻道:“我隻是提醒你一句,想快點找到她的話,就彆那麼張揚。”
他說完,便走了。
就這樣,俞歡一連在舒家待了數日,這期間,舒鶴一直仔仔細細的照顧著她。
不僅是洗衣做飯,就連她覺得屋子裡悶了,熱水燙了,心情煩躁了這些,他都會想辦法努力解決。
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要多久才能結束,心情不怎麼好,他便想辦法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