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路上他這張嘴可沒閒著,東打聽西打聽,最後就轉到前兩周鏡子店老板和人打架這件事情上了。我這時才弄明白他的意圖,原來他這是來調查情況的。
他們這些警察吧,說話有兩個毛病一是好打聽,什麼都想知道什麼都愛打聽,連人家七大姑八大姨姓什麼叫什麼家裡幾口人分彆住在哪裡都恨不得問個一清二楚的。二就是說話從來不直奔主題,總是要東拉西扯的,把他們最想問的那幾句話藏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無關緊要的話題之中問出來。要我說這就叫職業病,有時候挺招人煩的,真的,我當時覺得我又不是犯罪份子,你何必跟我來這套呢,沒必要啊!
於是我就找了個人少的地方站住了腳,直接和他敲破壁板說亮話,問他到底想乾什麼,有什麼要問的就直接問,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不看你是個警察,就看你是個老熟人,我也會有什麼說什麼的。這鏡子店老板人挺實在的,他一個人在城裡乾活掙錢,他老婆和兩個孩子都沒來。過年的時候他回老家過去,五一十一她老婆有時會帶著兩個孩子來城裡看他。他租我這房子開買賣到今年是第七個年頭了,一直也沒拖欠過我的房租。至於和顧客打架鬨糾紛嘛,我記得以前也有過兩三次,但事情都不大,沒鬨出過什麼大事。這回的事情算是鬨得比較邪乎的,至於他到底為什麼往人家顧客身上潑汙水,那我的確是不知道。
你說這事又沒真搞出什麼人命來,犯得上讓你老柏穿便衣化裝來摸情況嗎?你要真想收拾這個店老板,直接把他抓進去削他唄。他也不是什麼鋼筋鐵骨,一打就什麼都會說的,又何必跑到我這兒來迂回啊。多大點兒的事兒啊,整他還用找我湊黑材料嗎。怎麼著,那兩個顧客和你有什麼關係嗎?托你過來討公道來了?那也不叫事兒啊,你直接喊店老板過來賠禮道歉包賠損失唄。這麼惡心人的事情怎麼著也得讓他掏個大幾萬的啊,再多……再多我估計他一時半會兒真就掏不出來啦。你總不能非因為這點小事就把他送進去判個十年八年的吧,真想那麼搞你也彆拉我去做偽證啊。我這人心軟,怕到時候看不下去耽誤了你們的大事。
老柏見我這麼說就勸我冷靜,說事情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他今天來既不是辦公務查案子,也不是受人之托來找場子的,完全是個人行為,是他個人對這件事情感興趣,想弄個明白,和利益無關,甚至和案子本身的是非曲直也無關,完全是他個人的決定和事情。他說他也是前兩天才聽同事聊天聊起這件事的,當時他聽完覺得挺好笑,就順口問了一句,問這兩個受害人,就是那一男一女兩位顧客,他們來沒來咱們派出所報案啊?或者回沒回去找鏡子店老板討說法啊?
同事們都說不知道,沒聽說,反正肯定是沒來派出所,也沒有人再為這件事報警,否則他們所裡肯定應該有人知道啊,因為他們這個派出所離出事的這家店最近嘛。老柏當時就覺得很奇怪,這個店老板迷信並不奇怪,奇怪的是這兩位顧客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怎麼也不聲張呢?
往明了說,他們可以選擇報案報警,甚至是打官司上法院,以現在這種情況看起來,怎麼也得讓這個店老板當麵道歉並再掏幾個錢賠償一下吧。往陰暗了講,找幾個哥們兒弟兄回那店裡大鬨上一場,再胖揍這個店老板一頓也不為過,人之常情嘛,不稀奇。可最不應該的就是無聲無息地不理會這事了,這不合情理啊。現在的年輕人知法懂法,也都不再那麼迷信了,怎麼可能就這麼忍氣吞聲了呢,這裡邊是不是還有彆的什麼事啊。
於是老柏第二天就跑到鏡子店周圍找人打聽去了,一圈問下來發現那兩個顧客這些天就真沒再找回來,好像從此就人間蒸發了。那個店老板倒是一切如故,依舊是天天蹲在店裡乾活,也沒再出什麼幺蛾子事。
老柏他越想越不對,就又跑到街對麵那個樓房小區的物業把裝修登記表找出來了,讓物業的工作人員陪著自己挨家挨戶家的都過了一遍。雖說業主沒見到幾個吧,但裝修現場他可都進去看了,這一共就七八家在裝修,就沒有一家是要安什麼圓形門窗的,更彆說是要安近一半的圓形門窗的了。
他當時問了好幾個正在乾活的裝修工人,工人們都搖頭說不可能。現在這樓房哪兒有安那麼多圓形門窗的啊,真要安還得重新砌磚砌牆才行呐,太麻煩了,成本高還費工時。要真有這種情況,他們乾活的工人肯定能有印象,就是幾年前乾的也能有印象啊。
老柏倒也沒放棄,轉過天就買了個果籃上醫院看戚大爺去了。他和戚大爺也是熟人,平時經常見麵,可以講是無話不說。這次戚大爺傷得不輕,在醫院裡躺了十多天愣是還下不了地呢。不過他這傷隻能算是個意外,沒人打沒人碰,純屬是自己一時著急給弄出來的,實在是怨不得旁人。那個鏡子店老板倒是來看過他兩次,說是可以負責醫藥費。可戚大爺覺得不能這麼乾,那不成了訛人錢了嘛,就沒要,光收了筆護工費,在醫院裡雇了兩個護工幫自己搞了搞個人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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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大爺見到柏警官來了,還以為又出什麼新情況了呢,還沒等人家問呢,就把自己知道的那點兒事情全都給說了。其實他是什麼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純屬是自己嚇唬自己。
老柏見狀倒也沒問他彆的,就是想問一問他頭一天晚上看見的那個遛狗的人,是那個男顧客呢還是那個女顧客。戚大爺想了想,說他的確沒看清。當時天黑,光線不好,最關鍵的是離得太遠了。他被店老板喊起來幫他看人的時候,那個遛狗的人離他少說也有五六十米遠了,他實在是沒看清那個人是男是女,隻是模模糊糊地見到有個人影,身邊地上還有個來回亂動的小黑影,所以他想當然的就認為那是個人在遛狗呢。至於那狗是什麼品種什麼顏色,那他就更不知道了,你想他連人都沒看清楚能看得清狗嘛。
事情到了這裡似乎也就沒什麼好追問的了,事兒不算大,但的確有幾個地方讓人想不明白。老柏今天來找我就是想讓我和他一起去店裡再看看,他可能還想當麵問問店老板。我估計他是不好意思當著我的麵直說,他應該已經開始懷疑店老板是在撒謊編故事了。
我當時就多了兩句嘴,說你這又不是辦公務,苦主也沒找回來,這事和你有什麼關係啊?再說就算苦主找你們警察主持正義,那你們就公事公辦唄,你又何必這麼跑來跑去調查這些細節呢,它似乎也沒有必要啊!這裡邊沒大事,那個店老板我多少也了解一些,他沒膽量一口氣弄死兩個人,真的,你沒必要非把他查個底兒掉。
老柏聽我說得挺直接就笑了,說這件事的確是不大,他也不是閒得沒事非要找這個店老板的麻煩。主要是這件事讓他忽然想起了他以前遇到的一樁舊案,那是他剛穿上警服進派出所當民警時的一件案子。當時那件案子也有些古怪,也是跟一麵鏡子有關。這回這件事又跟一麵鏡子扯上了關係,讓他不能不深究一番。他現在眼瞅著就要退休了,不能再讓這種怪事從自己眼前滑過去了,要不然日後他非後悔不可。
我聽他這麼講就不好再說彆的了,那就陪他去店裡找那個老板唄。不過我在路上也提醒他了,從他老柏年輕剛進警局那時候到如今,可都有小四十年的光景了,這個店老板的身份證我以前見過,到今年還不到四十呢。這兩件事它……它不可能都和這個店老板有關吧,這人不可能在沒出生之前就先學會怎麼撒謊騙人吧。
老柏說他明白這個道理,他就是想搞清楚這裡邊的細節和門道。他堅信事實不會撒謊,更不會不能理解,無論結果是什麼,他都想弄個水落石出。這人撒謊不要緊,為什麼撒謊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必須符合情理符合邏輯。就算按他們迷信的說法,這裡麵有妖怪,那這妖怪為什麼來找這個店老板做門窗啊?被這個老板潑了一身的汙水它能就此善罷甘休嗎?這些事情都必須要搞明白他才能放心,也才對得起自己穿得這身製服。
我這時才明白敢情這個老柏也是個一根筋的家夥,愛鑽牛角尖啊。好些人都有這個毛病,遇上了自己在意的事情都會顯出那麼一種執著,這可能就叫做當局者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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