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農村春種、夏管、秋收時最為忙碌的季節，一般到了冬季則相對會閒下來，而“農業學大寨”的口號則將這一傳統打破，到了冬季，隊裡組織青壯年上山乾活修建大寨田。顧峰作為生產隊長，為作表率，全家除了還在上學的顧媛媛外，全部出動，響應號召。
昨個兒夜裡下了場大雪，厚厚的積雪下，村莊都仿佛更加安靜了，不過到了淩晨四點時，村裡的喇叭響起來了，村民們拿著農具往山上走去，顧峻起身的動作放得很輕，不過還是把舒雲弄醒了，她揉揉眼睛，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這麼早啊？”
顧峻讓她重新躺回去，給她塞好被子，“你繼續睡吧，我先走了。”
顧峻在部隊服役，本不需要上山乾活，但放著自己老娘、老爹一大把年紀上山乾活，自己在家烤火他做不出來，讓二老留在家裡休息，他則代替兩人上山乾活。
王秀文本來不想同意的，“那咋行啊，你又不拿工分乾啥啊？”
還是舒雲勸道“媽，你就聽顧峻的吧，平常我們在部隊也沒什麼機會能孝敬二老，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總不能讓顧峻光看著你們乾活不是，這樣他心裡也難受，再說之前秋收這麼辛苦，現在趁著有空，好好休息，調養調養身體才更重要。”
王秀文嘴巴動了動，看向舒雲，到底沒再說什麼了。
看著老太太的慫樣，顧媛媛捂嘴偷笑。
天氣很冷，北風呼呼的吹著，凍得人骨頭疼，幾個女人待在室內烤著火，輕易不出門去。
舒雲正在給一臉痛苦的顧媛媛指導作業呢，木板門嘎吱作響，厚重的簾子被掀開，在溫暖的室內灌入一股冷風，凍得顧媛媛縮了縮脖子，來人是村裡的幾位嬸子，平常和王秀文交好。
她們進來的第一眼先看到了舒雲，眼睛就是一亮，好家夥，這小媳婦在家藏了好些天了，總算是見到正臉了。
下一刻幾人的內心默契地發出感慨乖乖。
舒雲跟幾人打過招呼後，便繼續輔導顧媛媛的作業，而那幾名嬸子則紛紛拿出自帶的針線，圍坐在火爐旁邊，一邊烤火，一邊縫衣服，還一邊說著八卦，舒雲一心二用，一邊輔導，一邊聽八卦，彆提有多忙了。
火爐上放了個鐵架子，王秀文拿了幾隻橘子放在上麵烤，舒雲拿了一個，剝開滾燙的橘子皮，一口咬下，熱乎乎的橘子汁滑進喉嚨，流進胃裡，暖乎乎的，加熱後的橘子更加香甜了幾分，舒雲沒忍住又多吃了一個。
還沒到吃飯點，王秀文體諒舒雲懷孕，沒讓她沾過手，不過想著自家還在寒風裡乾活的男人，舒雲從廚房角落挑了幾個紅薯，切塊，放入水和糖一起煮著，便是紅薯糖水，等會中午吃飯回來喝上一晚多少能去去寒氣。
幾位嬸子坐了會，快到飯點了便回去了。
很快，外麵傳來說話的聲音，舒雲迎到門口，門簾被打開，顧峻帶著一身寒氣走了進來，舒雲靠近了些，“冷不冷？我給你煮了甜湯。”
顧峻沒讓她靠近，“小心寒氣。”
舒雲不管，拉著他冰涼的手往裡走，又去廚房將還在大鍋裡煮著的甜湯拿了出來，分彆給顧峻、顧峰還有大嫂李雪英遞了一杯，“快喝吧，暖暖身體。”
幾個人圍著桌子沉默地喝著甜湯，舒雲坐在顧峻的身邊，顧峻拿起碗先遞到舒雲麵前，“要來一口嗎？”
舒雲搖搖頭，“我在家的時候已經喝過了，你喝。”
顧峻又小聲道“怎麼樣？今天身體還好嗎？”
舒雲點點頭，“沒事。”其實還是有些惡心，但這是懷孕的正常現象，她吃了幾個橘子就緩解了不少，她便沒說，不想讓顧峻擔心。
夜裡，舒雲被顧峻樓在懷裡，身下是溫暖的大炕，背後懷抱著也是暖曖的火爐，她有些昏昏欲睡，突然想到了什麼，穿著鞋子下地，“你看看我今天在屋裡看到了什麼？”
舒雲說著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早已泛黃的黑白照片，是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對著鏡頭的時候還皺著眉，跟頭發怒的小老虎似得，一看就是被硬拉著拍的照片。
舒雲拿著照片躺回床上，將照片放在顧峻的臉龐，比對了一下，笑道“是你吧？小時候看著就是個刺頭。”
顧峻看著照片的四角已經卷邊，記得當年好像是有照相師傅到村裡來，不少人都帶著孩子、愛人拍了照片，王秀文看得眼熱，也拿了錢去給顧峻拍，而當時顧峻正因為闖禍挨了頓揍，哪裡有心情，所以拍出來的時候像是彆人欠了他一個億一樣。
“不過從小看著就是個小帥哥，不錯。”舒雲誇獎，不知道她的寶寶十月懷胎下來會不會也是這個小模樣，這麼想著，她便這麼說了出來，”說不定肚子裡的孩子也會跟你小時候一個樣。“
一聽這個，顧峻的眉毛皺了一下，舒雲忙伸手將那道皺紋撫平，“彆一直皺眉，有皺紋不好看。”
顧峻拉住舒雲的手往被窩裡放，“可彆像我，還是像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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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雲笑了，“怎麼？也知道自己性格討人嫌？”
顧峻低頭看著躺在他臂彎裡的舒雲，在燈光下顯出臉上細小的絨毛，微揚著下巴的小模樣看起來格外驕矜、毛絨絨的，他的聲音放柔，“我想看看你小時候的模樣。生個女兒就很好，她長得像你多好看，我一定會……”
顧峻一派溫情脈脈，隻是等他說完看向懷裡舒雲時，人已經睡熟了，還打著小呼嚕，彆提有多香了。
另一邊，李雪英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睡不著覺，顧峰被她鬨得沒了睡意，“怎麼了？”
李雪英從床上坐了起來，“你說老二媳婦是不是有了？”
她之前見二老去了趟醫院回來樂嗬嗬的就有這個猜測，後頭又看見好幾次舒雲犯惡心，更加堅定了她的想法。”
顧峰一愣，笑道“有就有了，這麼好事啊。”
李雪英歎氣，“她比我晚嫁進來好幾年，我卻還沒有一兒半女，回頭村裡人又該怎麼說我了，不會下蛋的老母雞？”
她的自嘲讓顧峰有些不高興，“你管彆人說什麼呢，再說我們又不是沒有過。”
說起這個李雪英更是苦澀，“是啊，都怪我當時不小心，否則也不會流掉的。”她當時下地勞作的時候，腳下被泥土一滑，摔了一跤，當時就出血了，她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了，但孩子沒保住，當知道就告訴你已經沒了，這在李雪英心中一直是一道傷口，半夜想起都疼得厲害。
李雪英“你說要不我去找我娘，她上次跟我說有藥吃了就能懷上的。”
顧峰不認可，“哪有這麼有效果的，要真有效醫院裡能沒有？”
他抱住媳婦，“你就是想得太多，順其自然就有了，你看我爸媽也都沒有催我們，放寬心。”
李雪英躺在丈夫懷裡，不過心裡卻還想著能懷孕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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