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當時也是巧,咱們婦聯剛成立沒多久,對附近的情況都不是很清楚,那段時間天天下鄉到周圍幾個大隊摸底了解情況,那天是我跟著張主任一起去的,當時秀林嫂在湖邊要投湖輕生,有高高的蘆葦蕩住,我們一開始還沒發現,還是聽到有孩子的哭聲這才敢了過去,將母女兩個救了上來。”
在小馬的描述中,舒雲大致知道了於秀林的過往。
原本於秀林的生活還算順遂,嫁了個老實肯乾的丈夫,對於秀林很好,雖然婆家偏愛小兒子,但有丈夫護著,於秀林過得很滿足,唯一的不足便是兩人成婚幾年都沒有懷上孩子。
過了幾年,於秀林終於懷上了,夫妻兩個都非常驚喜,憧憬著未來一家三口的日子,還想著等孩子出生後,準備和公婆提分家的事情。
村裡的女人生產很多都不會去醫院,在家找個穩婆便能生了,不過衛生條件不達標,有不少婦女因此患病,甚至出現危及生命,於秀林的丈夫擔心妻子,不顧爹媽的反對,在於秀林快要生產的時候,將人送去了鎮上的醫院待產。
生產當天,於秀林的丈夫還在地裡忙碌,等到中午這才端了飯盒急匆匆要往醫院趕去,誰知土路上不知從哪裡冒出一頭
發狂的公牛,堅硬的牛角直直戳進於秀林丈夫的肚子,當場就不行了,後來送到了醫院但也早已回天無力了。
於秀林將孩子生下來的那一刻,她的丈夫也在同一個醫院被醫生宣布死亡。
於秀林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才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公婆認為是她還有她剛剛出生的女兒克死了他們的兒子,他生前時也沒發現老兩口有多愛惜自己的大兒子,幾乎一家的農活全都壓在了大兒子身上,如今死了,倒是掉了幾顆眼淚,看那架勢,還以為生前有多疼愛大兒子一樣,不過無非是想要補償款而已。
這個於秀林不在意,錢被他們拿了就拿了,隻是這還不罷休,他們覺得於秀林母女克親,想偷偷將孩子連帶於秀林一起賣掉。
他們能如今有恃無恐,不過是因為於秀林是當年逃荒過來的,在當地沒有娘家的撐腰。
於秀林萬念心中萬念俱灰,帶著孩子準備投湖自儘,不過後來被婦聯發現,婦聯介入,再加上於秀林硬氣,這才擺脫了婆家的騷擾,一個女人帶著孩子自立名門。
小馬最後歎了口氣,不過又笑著道“如今看見秀林嫂子帶著孩子生活得不錯,我就放心了,我們當時的堅持和努力都是有意義的,有價值的。”
小馬笑了起來,圓圓的臉上,一雙眼睛彎成月牙,亮晶晶的,很有神采,舒雲笑著道“是啊,你很棒,很了不起。”
現在不流行直白的誇獎,國人說話,特彆是表達喜愛的時候總是含蓄多,因而小馬還是第一次聽到如今直白的誇獎她的話,令她還有些小小的不好意思,“也,也沒那麼厲害,我還有很多的不足,需要向張主任學習,還有像今天的事情……我回去後一定會好好總結經驗教訓的。”
小馬一邊說一邊握緊了拳頭,陽光灑落,照得人亮亮的,舒雲看她有活力的樣子,不由打趣道“看來今天金翠花倒打一耙的行為完全沒有打擊到你,在看見秀林母女倆後,你又跟充滿了電一樣,渾身上下都是乾勁啊。”
小馬被打趣得臉蛋紅紅,不過亮晶晶的眼神昭示著她蓬勃的生機和力量,就像是舒雲之前在街道上看到的宣傳畫那樣,‘咱們工人有力量!’
小馬撓撓臉,“我的工作經驗還少,接觸婦聯工作時間還短,所以這還是我第一次遇到金翠花這樣的情況,不過我聽咱們單位的老同誌說過,其實類似的情況發生過很多次,好多從事婦聯工作的都會遇到,畢竟如今大部分人,特彆是農村婦女接觸新思想的機會少,要讓她們一下子改變以夫為天的觀念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小馬說到最後音調低了地,不過立馬又振奮了精神,“不過這隻是少部分情況,不能因此而否定我們的婦女工作。我知道還有不少婦女同胞可能正處於水深火熱當中,也許她們隻需要我們伸出手拉一把,就能從黑暗中走出來,就能夠獲得新生,為了她們,我也會將婦聯工作貫徹到底的。”
老實說,舒雲聽完是非常震撼的,她再一次對這個時代人的真摯、樸實和社會責任感有了更深的認識,她鼓掌,笑道“你說得很好,等畫稿的時候,我把你的形象也一起畫進去。”
“哎!”小馬瞪圓了眼睛,下一秒連忙擺手,“彆彆彆,姐,我不行,你畫了我要羞愧的,我還不夠格呢?”
舒雲笑笑,兩人說說笑笑地往回走著。
“她們就是婦聯的,你快上去問問你的情況啊!”
一個婦人推搡著另一個婦人走到了舒雲和小馬的麵前,小馬工作的雷達立馬就響了起來,表情嚴肅道“嬸子,是出了什麼事情嗎?我們是婦聯的,你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和我說。”
個高些的女人推了推個矮些,低著腦袋的婦人,催促道“說啊。”
矮個婦人這才期期艾艾地抬起頭,嘴巴蠕動幾下,“我孩子被欺負了,你們管不管的啊?”
說起話來半點氣勢也沒有,軟趴趴的,高個婦人恨鐵不成鋼,隻得出聲道“要不這樣,我家離這兒不遠,上我家去說吧。”
就這樣一行人到了高個婦人家中,小馬和舒雲各端了杯熱水後,才聽矮個女人道“我家小木就在你們部隊附屬的小學讀書,我,她受到了欺負,你,你們能不能管的?”
婦人王葉紅見小馬點點頭,這才鬆口氣,往下將這段時間女兒的異常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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