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記憶中的程亦安,並未察覺吳謝池在旁邊等了他很久。
久到陳楚都衝進來叫她。
“學姐,你整完了嗎?宋隊把車借給咱們了,讓我和吳哥幫你搬家呢!”
“搬家?”程亦安猛地抬頭,突然想起來後勤科今天給她電話,讓她領宿舍鑰匙。
這事兒早就被她丟到腦後去了,沒想到宋玉成竟然也知道,還主動安排人幫她搬家。
“其實……我的東西不多,我一個人就可以搬完的。”
陳楚一臉的不信,晃著車鑰匙走在前頭。
“學姐,你可彆蒙我,我上回幫宣傳科的小陳搬家,她說那箱子沒裝什麼,結果我愣是沒拎起來,幫她搬完家,我胳膊都疼了幾天,比大練兵的時候還鍛煉人。”
程亦安摸摸鼻子,跟在鬥誌昂揚的陳楚後麵,沒有再多說什麼。
吳謝池勾著嘴角,走在最後。
他現在有一點兒了解程亦安了,除了審問的時候,程亦安嘴裡說出來的話,那基本就是她的真實想法。
這人坦率的要命,今天要讓力求表現的陳楚同學失望了。
走出大樓,外麵已經是漫天星程,又一天過去了。
熬了個大夜,又忙了一整個白天,饒是意誌堅強的程亦安也有些扛不住,一上車沒多久,就睡著了。
也許是車裡的煙味太過符合記憶裡爸爸的味道,也許是顛簸的車身讓她睡的不安穩,總之,程亦安又做夢了。
她再一次站在了她家樓下。
那一磚一瓦,被記憶雕琢了無數次,纖毫畢現的出現在夢裡。
空氣裡彌漫著烤紅薯的香味,年僅6歲的程亦安捏著五塊錢,開心的奔向巷子口的烤紅薯攤。
一個穿著黑色外套帶著口罩的男人攔住了她。
那人嗓音和藹,帶著南方人綿軟的腔調,他說。程小妹,你爸爸在家嗎?
著急去買烤紅薯的程亦安顧不得多想,隨口回答說,爸爸在家睡覺。
說完就連忙跑了,跑的那樣急,連掛在胸前的鑰匙不見了都沒有發覺。
不要去啊,快點回家,爸爸有危險!
程亦安像一個旁觀者,她掌控不了夢裡的任何事情,隻能徒勞的呐喊,期望六歲的程亦安能夠聽見。
可惜,什麼都沒有改變。
夢的最後,是大片大片的血色。
夢裡的程亦安想,為什麼死的不是我呢?這樣爸爸不會死,媽媽不會生病,沒有了我,這個家庭會更快樂。
或者,我也該追隨爸爸而去,至少不用麵對媽媽的指責和痛恨……
程亦安猛然從夢裡驚醒,她突兀的從座位上彈起來。
冷汗濕透了她的額發,她手腳發軟,微微顫抖著抬手去擦,卻發現居然是滿臉眼淚。
車已經停下了,車裡寂靜無聲。
倒車鏡裡,陳楚目光躲閃的打量著程亦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副駕駛的吳謝池轉頭遞過來一包紙抽,他麵無表情,目光裡也不帶任何情緒,好似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也沒有聽見。
“擦擦吧,你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