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排好隊!一人限打一份粥!人人有份,不要哄搶!!”
士兵嘶啞的喊聲透過高音喇叭回響在巨大的帳篷裡。
但擁擠人群並沒有因此變得更有秩序,依然蜂擁向那幾大桶裝滿粥的鍋。
“給我打給我打!”
“我先到的給我乘!”
“td彆插隊,擠n呢!?”
“求求你讓我先打吧,老人沒牙了隻能吃這個”
“關我屁事滾開!”
李寄秋仗著自己年輕體壯,先擠到前麵打了滿滿一盒粥,粥上還鋪著一層榨菜,米粥表麵紅亮的油花讓他食欲大振。
扣上蓋子,掃了一眼周圍的災民。有拿碗的,有拿盤子的,有拿泡麵桶的,甚至有拿削了半截的礦泉水瓶子,運氣好的則拿著軍隊發放的數量不多的餐盒。
“幸好聽那個戶外用品店老板的話買了個金屬飯盒,”李寄秋心中慶幸,又想到了自己發給老板的短信,“不知道他還活著嗎?”
“啊————!”
一聲高分貝尖叫從打飯處傳來,李寄秋嚇得一縮脖子,扭頭向那邊看去。
隻見一個身著棕色羊絨大衣的年輕女人,手裡緊緊握著一個水杯。杯中滿滿的米粥溢出,滾燙的湯粥掛在她的手上。在升騰熱氣中,女人那白嫩的手已經變得通紅,甚至已經冒出了水泡。然而她卻沒有絲毫要鬆手的意思。
她麵前的工作人員先是一愣,隨後連忙擺擺手道,“這不怪我,誰讓你拿個杯子就來的?杯口還那麼小。”
女人被燙傷疼得麵容扭曲,哭著說道,“我沒有其他東西可裝了,這個杯子還是軍隊發的。”
維持秩序的士兵撥開人群擠了過來,看了看女人的手皺起眉頭,“快去醫護帳篷看看吧,知道在哪嗎?”
“知道,知道。”女人嘴裡發出嘶嘶的聲音,彎著腰連連點頭道,“我先把飯送回去,孩子餓了一天了。”說罷彎著腰快步走出了帳篷。
目睹這一幕的李寄秋隻覺得心裡不是滋味,胃口好像都壞了不少。
回到自己所在的帳篷,把沉重的背包放到枕邊。李寄秋看了眼遠方仍然陷在灰霧中的商城,打開飯盒拿出勺子慢慢吃起來,腦中開始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逃出灰霧後,在外麵警戒的軍隊接到了自己。在堅持等了一個多小時仍沒見劉隊出來後,李寄秋被士兵送到了城郊的臨時安置營地。
在灰霧襲擊發生後,附近駐紮的軍隊很快趕到商城並試圖救援。在前後犧牲接近一百名士兵後軍隊放棄了救援而是在城外警戒,同時當天夜裡工兵部隊就在城郊搭建了一處臨時安置營地。
頭兩天有大量物資被運送過來,每人每天能領到三包方便麵,三包餅乾,五瓶水和一塊巧克力。考慮到接近零下的氣溫,晚上還有肉湯之類的熱食用來驅寒。
雖然軍隊已經儘力搭了很多帳篷,但從商城逃出來無家可歸的難民多達兩三萬,每頂帳篷裡都如沙丁魚罐頭般塞滿了人。汗臭腳臭和不明的臭氣衝得人頭腦發脹。雖然飲用水暫不短缺,但因為燃料不足洗澡是彆想了。
吃完飯後李寄秋提起背包離開帳篷,深深吸了兩口寒冷的空氣讓自己的思維更加清晰,開始思考下一步的計劃。
這幾天物資短缺得非常明顯,每天能領的標準已經降低到了兩包方便麵兩包餅乾和三瓶水,晚上的熱湯也變成不怎麼稠的米粥。
麵對難民們對物資短缺的質疑,軍隊並沒有直接做出回應,隻是承諾再過幾天就會把難民轉移到省會灃城。
李寄秋拿出手機開機,依舊沒有信號和網絡。
“到底是恢複不了手機網絡,還是不想恢複呢。”李寄秋心裡吐槽道,“灰霧肯定不會隻出現在這一個地方,大概率是不想引起恐慌吧。”
灃城自己是肯定要去的。問題在於是自己離開營地去,還是等著軍隊那好像不怎麼靠譜的承諾。兩者都有風險,又都有可行性。
“又開始糾結了。”李寄秋對自己的性格深感無奈,隨後抬起手腕看看表,“不行,必須在十分鐘內做出決定。”
嗚咽聲,痛苦的呻吟聲,嬰兒的哭叫聲,偶爾的對罵聲,若有若無的祈禱聲從四周的帳篷裡傳來,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噪音。
李寄秋在一個燈柱下來回踱步,影子被明亮的燈光拉長,隨著他的步伐搖擺。
軍隊的話可信度是不高,營地雖然臟亂,相對來說也比較安全,每天也不多但湊合夠的吃喝。而且萬一是真的,自己可以在軍隊的保護下去灃城。與外界完全失聯,誰知道外麵現在亂成什麼樣。
但如果軍隊並不想救災呢?好像也沒這個道理,又不是什麼喪屍病毒,這些天來士兵們也都在近距離接觸災民,他還見過一個看起來軍銜就不小的軍官慰問傷病。最大的可能性是全國已經亂套了,這裡的軍隊也不知道怎麼辦。
“再等五天!”李寄秋心裡做下決定,“五天後如果還是沒轉移就自己出發,五天內如果夥食下降到吃不飽的程度也要離開,儘量彆用自己的存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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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計劃後,李寄秋稍微心安了些,回到帳篷內自己的床位上把背包緊緊抱在懷裡準備睡覺。
夜已深了,帳篷內安靜了許多。隻有一個女人伴隨著呼吸的痛苦呻吟聲和抽泣聲時高時低的傳來,這比噪音更折磨人的聲音讓李寄秋一直到深夜一兩點才慢慢睡去。
早上五六點,李寄秋又被那個充滿痛楚哼哼唧唧的聲音吵醒。
真的服了,到底是誰啊?
心裡滿是起床氣的李寄秋怒視著帳篷,想要尋找始作俑者。
循著聲音,李寄秋看到了昨天的那個年輕女人。女人麵容憔悴,滿臉淚痕,紅腫的雙眼掛著大大的黑眼圈。左手輕輕拍著床上的嬰兒,右手捂著嘴,似是在掩蓋自己痛苦的聲音。手上大片通紅的燙傷已經快要潰爛了。
李寄秋皺了皺眉彆過頭,思索了一會兒後起身來到女人身邊問道。
“你昨天難道沒去看醫生嗎?是不知道醫生在哪裡?”
女人抹了抹眼睛沒有抬頭,輕聲說,“去了,但醫生說沒有藥。他們說這些天的傷員太多,藥早就用完了。”
李寄秋看看熟睡中的嬰兒,沒有再說什麼,回到自己的床位坐下呆呆的看向帳篷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