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連續三天的長途跋涉，兩人終於離開了廣袤無邊的柱州省，進入了西海省的地界。
與柱州省的地廣人稀相比，西海省的人口顯得更為稠密。沿途不時能見到搭著帳篷的小型村落，以及驅趕著牛羊在草原上放牧的牧民。對於這些遊牧民族而言，灰霧似乎並未給他們的生活帶來太大的改變。
兩人檢查了車內的儲備情況，食物、淨水設備及其他生活物資相當充足，但汽油的存量卻並不充裕。在不偏離路線的前提下，勉強夠抵達宜州市。
因此，尋找汽油成為他們旅途中的一項重要任務。之前兩人在與牧民進行交易時詢問了對方哪裡能買到汽油，但牧民們對此一無所知，隻是建議他們去阿力騰市碰碰運氣，因為那裡有一個規模較大的市場。
此時，他們已抵達阿力騰市的近郊。李寄秋正坐在車頂手持望遠鏡，仔細眺望著遠處那座規模不小的市場。
"嗬——"玲雲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的同伴已經在車頂舉著望遠鏡觀察了將近一個小時，似乎還沒有打算下來的意思。
"李寄秋，看到什麼了嗎？"玲雲筱終於按捺不住問道，"要是有什麼發現，記得跟我說一聲哦。"
被這麼一問，李寄秋這才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從車頂跳了下來。
“我在看那座市場正不正常。”李寄秋解釋道，“應該沒什麼問題，看起來挺正規的。入場要交入場費，而且有護衛隊在巡邏，我看到護衛隊還處置了三起衝突，也有類似負責人之類的人物在幫忙協調。”
“哦？那倒不錯。”玲雲筱點點頭，“能保持基本秩序的地方都差不到哪去。還有什麼嗎？”
“還有就是，那邊看起來雖然很像是個農貿市場，商品幾乎都是牛羊之類的，但應該也會有汽油賣。因為我已經看到有好幾輛摩托車進出市場了，至少有四輛。”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直接開車進去呢？摩托車是機動車，汽車也是，應該不會有什麼麻煩吧。"玲雲筱似乎鬆了一口氣，"我可不想把車藏在離市場太遠的地方，然後再走過去。"
“才開了幾天車，路都懶得走了？”李寄秋開玩笑道，“果然是由奢入儉難啊。”
坐在發動機引擎蓋上的玲雲筱瞪了同伴一眼，抬起雙腿略帶不滿地說道，"誰懶得走了？我是想儘量減少鞋子的磨損！你以為我們現在穿的這雙沙漠靴還很常見嗎？"
李寄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沙漠靴，這是之前考察隊配發的裝備，穿起來確實非常舒適，不僅透氣輕便，而且保暖效果極佳。
與身旁的越野車一樣，這雙沙漠靴也是現代工業的遺珠，在現今這個時代幾乎無法再生產。即便還有極少數由政府控製的工廠仍在運作，他們兩人也不可能再獲得這樣的裝備了。
畢竟，李寄秋自己是個來自八千萬年前的舊人類，不可能去找官方自投羅網。
"雖然車裡我們每人還有一雙備用鞋，但考慮到以後都不能再與官方接觸，我覺得從現在開始還是節省點用比較好。"玲雲筱頗具遠見地說，"等會兒到了市場，看看有沒有賣那種手工做的鞋子，多買幾雙替換著穿。"
"你想得真周到，我就沒想到這一點。"李寄秋豎起大拇指誇讚道，"可能是因為我之前的鞋子都沒穿壞過，心裡完全沒這個概念。"
玲雲筱得意地哼了一聲，“我可是很會過日子的，以後你就知道了。車上的那些工業產品，以後咱倆都得省著點用。”
李寄秋點點頭，歎了口氣，“我這個八千萬年前的老古董拖了你的後腿啊。要不是我，你還可以再回地理研究所去，還能獲取那些隻有政府才掌握的物資。對了，要不，你回”
"閉嘴。"玲雲筱輕輕踢了同伴一腳，打斷了對方自責的話語，"再苦的日子，也不會比我小時候更苦了。而且，你不止一次救過我的命，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你現在遇到困難就讓我走，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好了，我們趕緊出發吧，都兩點多了。"不等李寄秋再回話，玲雲筱已經從引擎蓋上跳下來坐進了副駕駛，"我不太想在阿力騰過夜，晚上把車留在外麵我不放心，總感覺有人會來偷。"
。。。。。。
當車子逐漸靠近阿力騰時，李寄秋又看到一輛摩托車從市場內駛出，載著五個人和大包小包的行李從越野車邊呼嘯而過，頗有幾分某東方大國的風範。
在離市場大門還有一段距離時，李寄秋就遠遠看到兩名警衛合力舉起的一塊大紙牌，上麵寫著"停車接受檢查，否則開槍！！！"
通過之前的觀察，李寄秋已經了解到這個市場的警衛是有槍的，隻不過都是那種相對簡單的自製土槍，十幾米外精度隨緣。為了確保自身安全，他決定把車停在距離警衛大約二十五米的地方。
而所謂的檢查，也不是要搜身，而是檢查來往的人是否為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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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望遠鏡中看到這一幕時，李寄秋著實有些驚訝。明明全國通信已經近乎斷絕，隻有衛星電話尚可勉強使用，但秋淩所發明的假人鑒彆方法竟然都傳到這麼偏遠的地方了，人類原始的信息傳播途經也真是是不可小覷。
兩人按照警衛通過大喇叭發出的指示，完成了幾個簡單的動作後，接下來便是最為關鍵的一環。
玲雲筱和李寄秋需要按照要求，用路邊的石頭輕輕敲打對方的頭部。這一步驟不必見血，也無需用力過猛，但石頭必須要確實接觸到頭部。
這是一種經過改良的檢測方式。畢竟，如果按照秋淩最初的方案來執行，每進出一個地方都要割手驗證，那麼時間一長，手恐怕都會被割得血肉模糊。
而且在當前這個醫療資源匱乏的時代，如果幸存者們被不夠乾淨的利器劃傷從而感染破傷風，那幾乎就等於被宣判了死刑。
正是基於上述種種原因，人們才逐漸發明出了這種用鈍器敲打頭部的方法。因為假人的核心弱點在於大腦，即便是沒有實質傷害的頭部接觸，也會引發它們的本能抗拒反應。
人民群眾的聰明才智真的很厲害啊。
李寄秋一邊在心中感歎著，一邊按照警衛的指示，與玲雲筱相互配合完成了人類真實性的驗證，從而順利通過了檢查。
"兄弟，車不錯。"當越野車緩緩駛入市場時，看門的守衛滿臉羨慕地誇讚道，"要是你把這輛車賣了，立馬就能成為我們這的富豪。怎麼樣，考慮賣嗎？我可以幫你聯係買家。"
“這車代步用的，不賣。”李寄秋婉拒了對方，隨後把幾塊從牧民那裡換來的奶酪交給守衛作為入場費，“我們還要靠它去南方呢。”
"可惜。"守衛忍不住伸手輕輕撫摸著車身，這一摸便是近十秒鐘，然後才帶著幾分不舍地放他們進入市場。
在離市場還有大約百來米遠的時候，李寄秋就已經能聞到那種由動物散發出的，帶著些許腥膻的異味。當市場的大門緩緩打開，那濃鬱到幾乎要凝結成塊的牲畜臭味和糞便味瞬間撲麵而來，熏得他幾乎快要窒息。中午吃的東西也一股腦地往上湧，險些從喉嚨裡冒出來。
好臭啊
看到李寄秋那幾乎要嘔吐出來卻又努力克製的樣子，玲雲筱連忙把所有的車窗都關上，並打開空調進行換氣，同時忍不住調侃道，"一看你就是城裡長大的，對這種家畜的氣味完全適應不了。"
"我我也在鄉下待過啊，但這也太臭了，臭得我腦仁疼。"李寄秋連喘了幾口氣，那種被惡臭緊緊包裹的感覺才終於有所緩解。
"切，你在農村生活的時候肯定沒正經乾過農活，最臭的東西你還沒見識過呢。"玲雲筱不屑地撇撇嘴，"這種家畜的臭味算什麼啊，我覺得還挺好聞的，有種大自然的感覺。"
李寄秋感到有些難以置信，"這都不算臭啊？那你說什麼才叫臭？"
"你有上過農村的那種旱廁嗎？就是挖個坑，裡麵堆滿了糞便的那種。要是長時間沒人清理，那些大糞甚至能堆成一座小山，高得超出了坑沿。"
李寄秋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他雖然知道旱廁的存在，自己這三年來也多少體驗過。但此刻僅是聽玲雲筱如此描述那個大便堆成山的場景，他那剛剛恢複平靜的胃又開始翻騰起來。
"不過話說回來，旱廁其實也不算什麼。你應該知道人的糞便是重要的肥料吧？但糞肥可不是直接堆到田地裡那麼簡單，還需要經過一係列的處理才行。"
玲雲筱如數家珍地繼續介紹，"最常見的是堆肥法，需要將各種糞便集中起來，然後壓緊壓實讓它們自然發酵。在發酵過程中會產生大量的熱量，可以有效滅殺寄生蟲和微生物。你可以想象一下，那小山一樣的糞便在發酵時會產生怎樣的氣味。"
我不想想象。李寄秋斜眼看向從車外經過、咩咩叫著的大群綿羊，仔細觀察著每一隻羊的形態特征，試圖用這些真實的畫麵替換掉腦海中剛剛幻想出來的糞便山。
"還有一種方法是煮糞法，即將大糞放入鍋中煮熟，以此來消滅有害的寄生蟲和微生物。但這種方法會導致大量的養分流失，所以很少有人會用。即便有，也通常會采用類似的蒸糞法，也就是將大糞進行蒸熟"
把糞便放在鍋裡煮，或者放在籠屜上蒸。李寄秋完全無法想象那個氣味會是多麼逆天的惡臭，如果自己在現場，恐怕會先吐出所有的膽汁，然後再被臭味熏暈過去。
"好了好了，彆再說了，要吐了。"李寄秋捂著嘴，努力壓製著胃裡的不適，"我的天，你怎麼這麼懂啊。"
玲雲筱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似乎帶著些許懷念的微笑，淡淡地回答道，“因為這些我都做過啊。”
李寄秋這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有些失言了。對方從小無父無母，靠吃百家飯長大，但這飯顯然不是白得的，肯定得做些常人都不願乾的農活來換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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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沒關係，我從來不避諱小時候的事情。"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玲雲筱還是迅速地轉移了話題，她用手指向側前方的一個地方，"看那裡，就在牛圈的後麵。好像是個賣雜貨的地方，咱們去那邊瞧瞧吧。"
越野車在成群結隊的牛羊中小心翼翼地穿行，李寄秋又不願按喇叭催促。畢竟，在這種世界末日裡當路怒症無疑是給自己找麻煩。
結果，短短百來米的距離，開車卻花了十幾分鐘才到達。
玲雲筱的眼神的確很好，衣食住行方方麵麵的東西都能在這個雜貨攤上找到。在攤位上甚至還擺著一台嶄新的汽車發動機，不知道是從哪拆下來的。
阿力騰市場的規模雖然不算小，但主要以牲畜交易為主。換句話說，這裡最常見的就是各種與畜牧業相關的產品。兩人原本打算用奶酪作為以物易物的貨幣，現在看來是行不通了。
無奈之下，李寄秋隻能拿出珍貴的白糖來充當交易貨幣。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最終他們用一百克白糖換來了不少所需的物品。
四雙用粗布縫製而成的鞋子，雖然外表並不美觀，但十分結實耐用。玲雲筱仔細檢查後確認，鞋子的針腳相當細密，質量上沒有任何問題。
十五斤硬如鋼鐵的青稞玉米麵餅子，口感與白麵相去甚遠，但勝在量大管飽。
還有兩斤經過風乾、顏色黑乎乎的肉乾。李寄秋原本對這肉乾有些排斥，因為他完全無法辨認出這是何種肉類製成的，搞不好是老鼠肉。
雖然攤主起初堅稱這是牛肉乾，但玲雲筱在品嘗了一小塊後立刻揭穿了他的謊言這分明是鴨肉乾，而且製作得相當粗糙。
沒有了現代工業的加持，想把鴨肉做成以假亂真的牛肉乾也沒那麼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