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肺部和喉嚨裡傳來一陣如小蟲爬過般的瘙癢感,引得李寄秋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兒。
李寄秋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緩過一口氣,玲雲筱那邊卻又咳了起來。而且咳得越發厲害,那聲音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內臟都咳出來一般,聽得他心裡陣陣發緊。
從小鎮回來後僅僅過了四天,兩人就不約而同地患上了感冒,伴有間歇性的低燒。此時,他們的咳嗽僅限於乾咳,並未出現濃痰的症狀。
玲雲筱特地取出了從秋淩那裡得到的藥品,安排自己和同伴按時按量服用,然而效果卻並不明顯。乾咳依舊纏著他們,隻是稍微緩和了些許,絲毫不見徹底好轉的苗頭;至於低燒,退燒藥雖說能短暫地將熱度壓下去,可沒過多久,那股熱意就又悄悄複發。
李寄秋心中感到有些忐忑不安,畢竟他們兩人的身體狀況一向都不錯,按理說在服藥之後感冒應該會有所好轉。而且,這感冒究竟是如何染上的,玲雲筱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們既沒有接觸過其他外人,晚上睡覺時也都蓋得嚴嚴實實,十分暖和。當前正值初夏,夜晚的最低氣溫也有十幾度,根本談不上寒冷。因此,因著涼而感冒的可能性很小。
第五天清晨,李寄秋發現自己的病情在一夜之間明顯惡化了。
昨晚還隻是偶爾低燒,身體微微有些發熱,誰能想到一夜過去,病情就急轉直下,已然轉為高燒。拿溫度計一量,體溫竟逼近了三十九度。
不僅如此,每一陣劇烈咳嗽都震得胸腔生疼,咳到最後,還吐出了不少濃痰。
玲雲筱的情況也同樣不容樂觀,兩人的症狀幾乎如出一轍。
李寄秋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扶起玲雲筱並幫她量了體溫。果然,對方的高燒已經達到了三十九度二,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玲雲筱麵色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不斷從額頭冒出,縷縷發絲被汗水浸濕,淩亂地貼在額前。她眉頭緊蹙,嘴唇毫無血色,虛弱地嘟囔著,“我……我胸口疼得厲害……呼吸……跟昨晚比起來,也困難多了……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陣劇烈的咳嗽過後,她向陶製痰盂中吐出了幾口濃痰。之後,便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一般,無力地癱倒在床上大口喘著粗氣。
李寄秋捧著痰盂,呆呆地看向裡麵。
痰盂底部赫然顯現出一片刺眼的鮮紅,玲雲筱剛剛吐出的分明是一口口帶著鮮血的痰,殷紅的血跡在渾濁的痰液中肆意蔓延。換句話說,她其實是在咳血。
李寄秋努力打起精神,臉上勉強擠出一絲鎮定,開口說道,“你剛剛咳出來的痰……裡麵帶著很明顯的血絲。我這邊情況也不太妙,胸口總覺得悶悶地疼,呼吸有些不順暢……咱們這到底是得了什麼病?”
玲雲筱定定地看著他,那張被病痛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臉上,扯出了一絲比哭還難看的慘笑,“……你真的想知道嗎?”
“……”李寄秋一時語塞。對方這句反問雖然沒有直接回答問題,但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先吃藥吧……”玲雲筱喘息了片刻後,輕聲說道,“也許……也許還有希望……”
“好我來幫你”
從小鎮附近返回的第六天,兩人的病情都出現了進一步的惡化。
李寄秋發現,隻要自己躺著,呼吸就會變得更加困難,因此隻能強撐著采取半臥的姿勢躺在床上。即便如此,他還是時不時會感到缺氧,喘不上氣來。
從醒來開始,玲雲筱那邊就一直沒有動靜。李寄秋想喊一下她,看看對方的情況如何,但此刻自己連大聲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坐起來休息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稍微恢複了一點體力,勉強能下床活動。
扶著木製屏風,李寄秋艱難地挪動到了同伴的床邊。
玲雲筱半臥在床榻之上,以前那個元氣四溢、活力滿滿的她早已不見蹤影,如今隻剩一副奄奄一息的軀殼,氣若遊絲地靜坐在那兒。她憔悴的臉龐毫無血色,生命的活力正一點點地從身上消逝。原先烏黑亮麗的長發此刻也失去了光澤,猶如一蓬乾枯的雜草。
她的雙眼周圍環繞著一圈濃重的黑眼圈,似乎整夜未眠。眼眸深處,曾經靈動閃耀的神采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痛苦與疲憊。
玲雲筱靜靜地坐在床上,宛如一尊了無生氣的雕像般一動不動,隻有那粗重的呼吸聲能證明她還殘存著一絲生命力。
看到同伴如此模樣,李寄秋心中的抽痛甚至短暫地超越了身體上的病痛。他踉蹌著坐到床上,伸出酸痛的手臂,輕輕地握住了對方的手。
玲雲筱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頓時恢複了一絲神采。她緩緩地轉過頭看向同伴,艱難地張開了乾裂、起皮且布滿血痕的雙唇,顫抖著說道,“……我們都要死了。”
李寄秋默默地點了點頭,更加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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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脾脫疽……近乎絕症……而且,發病惡化速度如此之快,很可能是……經過人工培育變異的……”
玲雲筱喘了口氣,精疲力儘地繼續說道,“換句話說,這是生化武器……其他地方的人,大概也是受害者……我猜,是有人將脾脫疽菌的芽孢播撒到了桂州的所有水源地……這樣才能讓絕大多數人都……”
“我……在咱倆剛有感冒症狀的時候,就覺得事情不對勁了……所以,一開始就吃了抗生素……但是,根本沒用,完全沒有效果……這是殺傷力更強的、實驗室培育出來的細菌……”
李寄秋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隻能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玲雲筱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所有的體力都因為剛才那一長串話而徹底耗儘。
李寄秋艱難地向前挪動身體,用力抱住了對方那有些發燙的身軀。玲雲筱也抬起手臂,虛弱地摟住了他的腰,將無力支撐的頭輕輕靠在了同伴的肩頭,嘴裡開始喃喃自語。
“兩三天沒喂雞了”
“嗯。”
“菜地也幾天沒澆水了這種天氣,要兩天一澆的”
“嗯。”
“咱們還沒買到小狗仔呢我想養小狗想養兩條”
“”
“我還想多活一些時間……哪怕兩三年也好……我想和你一起活得更久一點……”
說著說著,玲雲筱的身體抖動得越來越厲害,眼淚也像決堤的洪水一般,不受控製地洶湧而出。
起初,她隻是壓抑地低泣,但隨著情緒的逐漸失控,玲雲筱再也無法抑製內心的悲痛,放聲大哭起來。每一聲慟哭都飽含絕望、無助與不甘,回蕩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久久不散。
玲雲筱止不住的淚水浸濕了李寄秋的肩膀,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肩頭已經變得潮濕。
前所未有的無力感籠罩在他的心頭,而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更加用力地將對方擁入懷中。
現在想想,那個老頭說全人類最多還有五年生命,而“最多”這個詞意味著,像自己和玲雲筱這樣不幸的人,連這五年都無法活到。
能苟延殘喘五年的幸運兒,肯定不會是他們這樣的普通人,更可能是那些各國政府的高層領導者。
雖然李寄秋對於遲早會死這件事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他並不想這麼早地離開這個世界,畢竟沒有人不願意多活一些時間。尤其是這回狼山的小木屋,這個他和玲雲筱一起親手建設起來的地方,已經是自己穿越三年來唯一可以稱作家的住所。
即使要死,他也不願意被絕症折磨至死。這個時候,李寄秋深深地認同秋淩的觀點即便是死,人也應該死得有尊嚴。
玲雲筱哭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呼吸聲變得愈發粗重和急促,李寄秋都擔心她再這樣哭下去會因為過度換氣而窒息。
漸漸地,痛哭的聲音開始緩和,勢頭有所減弱。
她的呼吸逐漸平穩,身體也不再劇烈起伏。玲雲筱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房間裡隻剩下斷斷續續、細微得像蚊蚋一樣的抽噎聲。
不知過了多久,已經平靜下來的玲雲筱在同伴的耳邊輕聲問道,“……你還有力氣嗎?”
李寄秋用力咬了咬舌尖,試圖讓自己因高燒而有些昏沉的大腦稍微清醒一些。在仔細感受了身體狀態後,他回答道,“休息一下,應該還能動。怎麼了?”
玲雲筱的身體似乎又恢複了一些體力,原本充滿疲態的聲音也變得幾乎和往常一樣。
“我想去一個地方,就是咱們上山時,能眺望到桂江的那個天然觀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