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音這才想起來。
是了,黃老驢沒有女兒,大兒子是肉聯廠的屠宰工人,小兒子據說是在自行車修理鋪上班,兩個兒子都沒有子承父業學中醫。
上輩子在老頭出事後,那兩個兒子兒媳婦就火速跟他斷絕了關係,甚至等到老人出獄後也再不肯認他。
也許這兩個兒子的冷漠無情,才是老人意興闌珊最後避世道觀的重要原因。
但如今黃老頭和兩個兒子的關係看起來應該還不錯。
因為在提起那個在屠宰場上班的大兒子的時候,黃老驢的眼睛裡是明顯是帶著笑的,表情語氣都透著說不出的高興和得意。
也怪不得老頭會炫耀。
這年頭肉聯廠的工作那才是真正的香餑餑,福利高待遇好,而且吃肉也容易。
一說起家裡有人在這樣的單位上班,不知道得羨煞多少人。
雖然說國營單位都有嚴格完善的規整製度,但是任何單位都有一些默認的潛規則。
比如在棉紡廠的周大媽,每年都能分到數量不等的瑕疵布;
比如說在藥鋪工作的謝流螢,就能在藥材的限定份額之外,再額外給圓音走後門多抓一份鹵料包。
這些事兒都符合流程但又合理規避掉了規則,隻要做得不太過分,基本上都不會有人上綱上線去追究。
同樣的,在肉聯廠乾活也是如此,把豬肉明目張膽偷出去換錢肯定不行,那是挖社會主義牆角。
但近水樓台先得月,廠子食堂的菜裡頭放的肉肯定比彆的單位食堂要大方多了,工人們打上一份肉菜帶回家,就夠家裡好幾口人開葷了。
不止是大兒子,他那個小兒子學了自行車修理,在如今也是個有前途的好工作。
畢竟這年頭家裡頭能買得起自行車的,那就算是真正數一數二的大戶有錢人了。
而一輛自行車,又是這些人出行的門臉排麵,一旦車壞了,那讓他們麵子往哪兒擱啊?
所以哪怕是上修理鋪掏上一筆不菲的修理費,這類人也會咬牙把車給修好。
而且圓音還很清楚,越往後自行車的需求會與日俱增。
到十幾二十年後,隨著改革開放,家家戶戶都可能配備一輛。
到那個時候,自行車修理這個行業隻會越發吃香。
所以黃老驢的這兩個兒子,其實沒跟著他學中醫,而是另闖了彆的行當,在如今這個嚴峻的時局世道下,真未必是一件壞事。
不僅地位高,掙得還不少,所以也就怪不得老頭尾巴翹那麼高,提起自家那倆兒子時會那麼驕傲了。
謝流螢經過這一頓飯之後,和圓音的關係親近自然了許多。
這會兒見她師父竟然認圓音當侄女兒了,她倒也不吃醋,反而比誰都高興。
然後這姑娘反手就坑了她家師父一把
“圓音姐姐都改口叫叔叔了,您總不能白占稱呼上的便宜吧?連個紅包都不給像話嗎?”
黃老驢立馬就吹胡子瞪眼,氣地抬起手來指了指這個不孝徒弟,然後才慢悠悠地伸手,從他那褲兜裡掏出來了一疊票子。
正猶豫要給多少才合適呢,沒成想就被謝流螢一把給搶了過來,全給塞進了圓音的手裡。
“這點錢還摳摳搜搜的做什麼?當叔叔的可不能那麼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