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坦的水田被翻出一大片。
溫梨蹲在泥巴堆裡掏東西,黃小虎和幾個小孩圍在邊上,幫她扶著竹籠子。
蕭行嚴則站在田埂邊高高凝望,萬般無奈地看著她掏泥巴。
泥巴有什麼好玩的?帶著幾個孩子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隻見她將手伸進泥洞裡,攪動兩下,從滿是泥漿的土裡揪出一條像蛇一樣的東西。
這其實就是現世裡的黃鱔,這裡的人們叫它鱓(shan)魚。
“看,我們在抓這個好東西!”
一條大拇指般粗細的鱓魚纏繞在她手上,蕭行嚴眼皮猛地一跳,差點一掌揮掉。
“你抓這東西做什麼?快扔了。”
“怎麼能扔,這可是寶貝,你等我一會兒,我再抓幾條。”
蕭行嚴死死皺著眉又退兩步,他最不喜這種軟滑無骨的東西。
以前征戰被困,除了觀音土,什麼樹皮野菜都吃過。
這個鱓魚將士們無意中發現並抓來烤著吃,他有幸嘗了兩口,差點吐了,難吃得要死,比樹皮還不如。
如今看到她竟然在抓這東西,那不好的回憶瞬間湧上心頭。
“這東西有什麼好吃的,滑不溜秋腥得要死,你快上來,洗洗回家,大家都走光了。”
“妮子、狗子、虎子,回家咯。”
遠處挖著野蒜的嬸子朝幾個孩子叫喚。
夕陽已經消失不見,隻有淡淡餘暉灑落在山腳。
孩子們揮手與兩人告彆,奔向自己父母的方向。
蕭行嚴催促她“快點上來吧,天要黑了。”
溫梨扒拉著竹籠看一眼,已經有八九條,頓時興奮不已
“知道了,馬上就好,我抓完這條就來。”
一邊說一邊擼起滿是泥漿的手臂繼續掏。
瞧她衣服褲子都是泥,連臉上都沾了不少。
蕭行嚴拿她沒辦法,隻能抱著雙臂靜靜站在邊上等著。
長滿雜草的小路邊上有棵桐子樹,樹下站著一個人影,正遠遠眺望向他們的方向,目光中滿是失落與哀傷。
她到底還是不曾看過他一眼。
溫梨抓完最後一條,終於舍得上岸,拎著竹簍走向水溝,將滿是泥漿的手腳洗乾淨。
溪溝草叢裡傳來蛐蛐吱吱作響的聲音,伴隨溪溝嘩啦啦的流水,昭示著一天忙碌的結束。
她心情甚好,開開心心哼著小調踏著灰暗下來的天色回家。
蕭行嚴背著背簍,拎著裝有鱓魚的竹簍跟在她身後。
看她叼著一根稻草,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一蹦一跳,像隻歡快的小鹿。
臉上也抑製不住滿心歡快。
等回到家中,溫梨進廚房提了一隻木桶出來,將竹簍裡的鱓魚倒進木桶裡。
今晚就不做了,養一兩日吐吐泥腥味,吃起來口感更好。
之後她又鑽進廚房開始準備兩人飯食。
豬圈裡的豬仔們聽到主子歸家的聲音,瞬間對著前院一陣嗷叫,忙碌一整日,它們也餓了大半日。
做完飯,溫梨讓蕭行嚴先吃,她去後院先喂一下兩頭二師兄。
蕭行嚴沒動筷,端坐桌前等她忙好。
“你怎麼沒吃?我不是讓你先吃嗎?飯菜都冷了。”
“等你一起。”
放下她方才擱在灶台上的百草譜,蕭行嚴趁她洗手的功夫,將兩人的飯盛好。
溫梨坐下,端起飯碗毫不客氣就開吃。
蕭行嚴起筷前,忍不住問她,“這百草譜是胥老讓你看的?”
“讓我熟記。”溫梨鼓著腮幫含糊回答,“胥爺爺想教我醫術,奈何我天資不夠,學了三年我還在背這藥譜。”
“這些藥草在我看來,隻分能吃和不能吃兩種,什麼四氣五味、升降沉浮,我根本就記不住。”
“它們可能認識我,可惜我記不住它們,經常搞錯。”
“學了三年,胥爺爺連針都沒敢讓我下幾次,時常笑話我,不怕死的,就怕半死不活被我給治得死透。”
蕭行嚴忍俊不禁,“看來你不善藥理,胥老卻堅持讓你學了三年,真是難為他了。”
溫梨嘿嘿一笑,表示讚同,“可不是,白白浪費他老人家的良苦用心,我也想好好學來著,可惜每次一看到這個醫書,我的兩隻眼皮就忍不住打架。”
明知她沒有天賦,爺爺還要堅持。
每次月末抽查,他老人家都能被她氣得七竅生煙,這不是為難他自己是什麼,何苦來哉。
不過她知道,他老人家也是好意,想讓她學點醫術,將來有能力自保。
蕭行嚴噙著淺淺笑意認真看她,破天荒說了句好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