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魯渾和阿裡剌駐節的宣德縣衙,被騰讓給了張夢陽和小郡主他們居住。他二人則於縣衙左近另尋了一處宅院安歇。
張夢陽不知蕭淑妃口中所說的宣德行宮,是否就是指的這座縣衙而言,便問小郡主“當日皇上和淑妃娘娘在這裡駐蹕之時,可是住在這座衙門裡麼?”
小郡主答道“可不是怎地,你倒看看這座勉強可稱得上縣城的地方,可有一處比這座官衙更像些樣子的宅邸麼?”
張夢陽把這座縣衙前前後後地看了一遍,覺得此處較之大同府東邊的長青縣官衙還略有不如。院落的占地鋪排,與房屋的大小數量,都明顯地要等而下之。
通過小郡主之口,他知道了這是由於宣德比長青縣更接近於塞北的草場大漠之故,在大遼立國迄今的二百年間,此處主要是作為軍鎮而存在的。
城內居住的也多是從軍官兵的父母妻兒,時之一久,人口便也滋生繁多,與原住牧民間也多有通婚貿易,逐漸地形成了現如今的宣德縣城的規模。
張夢陽問小郡主天祚帝和淑妃娘娘在這裡時,是住在哪一間院落。小郡主告訴他,是在官衙正廳後邊的那一左一右的兩所大房子裡,皇帝姨父在左,而淑妃姨娘在右。
張夢陽笑了笑,心想“在這小小的縣衙裡麵,這兩口兒還仍然不減皇家氣派,每人都是單門獨院,難怪那紇石烈杯魯會有可乘之機了。”
可是又一想“這可也怪不得天祚帝,彆說是他皇家,就是尋常大戶之家,又有哪一個不是如此了?所以他們那深宅大院裡的故事,千百年來總是說不完道不儘地熱鬨,直到飛機滿天飛,汽車滿地跑的二十一世紀,猶還是尋常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實在是讓人不勝唏噓。”
撒魯渾、阿裡剌兩人陪著他們用過了酒飯,張夢陽便把他們打發出去了,留在衙門裡的士卒女使,又把他們四人伺候得體貼周到。
張夢陽看著梅裡、月裡服侍著小郡主歇下了,便獨個兒踱著步子來到了蕭淑妃居住過的那處院子裡來。
他把這所內院裡裡外外地看了一遍,發現室內的布置,院落裡的花草,都還隱隱地透露著些女主人特有的精致和誘惑。
他詢問了在此處當值的金兵士卒,問他們這處院落現下可是由撒魯渾或者阿裡剌將軍的家眷居住麼?那位士卒答說沒有,平時隻阿裡剌將軍一人在此處下榻。
張夢陽心下了然,看來自己在這所院落中體驗到的那份精致和誘惑,果然是蕭淑妃在此處生活過的遺留。他便又踱到了室內,在幾間抱廈之中來來回回地踩踏、欣賞,滿腦子都是蕭淑妃那充滿魅惑的嬌美容顏。
他甚至從幾個房屋中隱隱地撲捉到了些似有還無的脂粉氣息。這,當然還是蕭淑妃在此處生活過的遺留吧。當然,這其中也肯定也包括著月理朵。
無論怎麼說,蕭淑妃和月理朵都在他的感情經曆中占據著極其重要的分量,甚至可以說是具有著裡程碑般的意義。雖然他對小郡主的忠絲毫不改,但這並不妨礙他對蕭淑妃和月理朵的感激和眷戀。
這裡,也就是那紇石烈杯魯花儘力氣把蕭淑妃勾搭上手的地方了。也不知腳下的這處被阿裡剌占據的地方,是否就是蕭淑妃原先的閨房。
張夢陽到那內寢中看了看,並不見有銅鏡、妝奩一類的女性專屬物件,卻是多出了一個插放刀槍的軍械架子和搭掛盔甲的撐具。
想來是阿裡剌這粗蠢的軍漢到來之後,把原先蕭淑妃的那些帶有脂粉氣人文氣息的用具,全都給清理了出去,換了個軍械架子不倫不類地擺在這兒,使得整個臥房之中空落落地,哪還有一絲得緊湊溫馨的感覺?
張夢陽搖了搖頭笑道“除了會打仗一竅不通,名副其實的粗蠢漢子。”
他來來回回地走了幾遭,欣賞了幾遍,除了勾起他對蕭淑妃與月理朵的思念來,更沒有其他的一絲收獲,便沒情沒趣地歎了口氣,自幾間抱廈中踱了出來。
他問院裡侍立的金兵士卒道“聽說這處庭院中還有個地窨子,你可知是在哪裡麼?”
士卒答道“回大人,那地窨子和咱女真人常用的地窨子並不相同,上邊並沒有起著尖頂,隻覆蓋了些茅草之類。”
“哦,是麼?帶我去看看。”
這士卒便帶著他轉到了幾間抱廈的後麵,穿過了幾十棵點綴成林的垂柳,在一個極不起眼的的角落裡看到了那個地窨子。
士卒打開門,張夢陽下到了裡麵。
這地窨子裡黑乎乎的,隻從入口處透進一些光線來,由於空氣不怎麼流通,此處泛著些讓人的鼻腔感覺不爽的黴味兒,然而,卻是比地麵之上顯得格外地溫暖一些。
透過暗淡的光線,張夢陽看到靠裡邊的角落裡,擺放著一張木架子撐起的小床,小床之上空蕩蕩地一些兒東西也無,隻能看到一張光光的床板。
張夢陽問道“這張小床之上,本來就這麼光光的,沒有被褥鋪陳在上麵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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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卒答道“稟大人,這張床上,本來有著兩床錦緞的被褥,做工精細而柔軟,隻不知在這種下人所居之處,如何會有那種貴人所用之物。”
張夢陽眼睛一亮,問道“那被褥都被搬到哪兒去了?”
士卒笑道“是小人我覺得那種好玩意兒放在這裡,實在是有些不般配,就捧出去給阿裡剌將軍鋪蓋去了。”
張夢陽冷笑道“你這家夥倒是會拍馬屁!”
他朝小床的下邊看去,看到一個專門用來盛便溺之物的盆器放在那裡,便知道這是自己當初昏迷不醒,蒙蕭淑妃和月理朵照料之時所用之物了。由此可見,淑妃在香草穀中對自己所說的話,也都是不虛的了。
細想起來,她們都是花朵般的女子,尤其是淑妃,甚至稱得上是國色天香,自己昏迷之中蒙她們悉心照料,就連這肮臟得便溺之物都得由她們幫助料理清理,想想真是太也讓人難為情了。
張夢陽想道“她們雖然把我錯當做了杯魯,但這救命之恩究竟是領受在了我的身上。對她們,真的是應當徐圖報答才是。”
他這麼想著,一時間內心深處竟產生了一種思念的感覺,是對蕭淑妃,也是對月理朵。他又歎了口氣之後,隨即想道“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夠再見到她們。”
晚上用過了膳食,撒魯渾和阿裡剌一同過來給張夢陽請安,一口一個大人,神色語氣間顯得極是恭敬,倒弄得張夢陽有些不好意思來,隨便地與他們攀談了幾句,便尋了個由頭把他們打發回去了。
小郡主白天睡的足了,晚上精神頭甚好,張夢陽和梅裡、月裡便陪著她秉燭夜談,談論著明日何時離開此地,由哪條道路前往白水濼去投奔蕭太後之事。
都快到三更時候了,還不見小郡主露出困倦之意,張夢陽也不好拂了她的興致,忍住困倦陪她東拉西扯地說著閒話。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使女的通稟聲“啟稟大人、郡主,阿裡剌將軍於院門外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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