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生,名雪笠,乃是孔子的後裔,其身上流淌著先聖的血脈,自帶著一份儒雅與不凡。他為人含蓄內斂,舉手投足間儘顯君子之風,且在詩詞創作上頗具天賦,所作之詩意境深遠,韻味悠長。
曾有一位摯友在天台擔任縣令,盛情寄來書信邀請孔生前往相聚。孔生滿懷期待地踏上旅途,然而命運弄人,當他抵達天台時,那位縣令竟意外離世。這一變故讓孔生頓時陷入了落魄的困境,歸鄉之路遙不可及,無奈之下,他隻得在菩陀寺暫且棲身,受雇於寺僧,以抄錄經文換取食宿。
在寺廟西邊百餘步的地方,矗立著一座氣派的府邸,乃是單先生的宅院。單先生本是出身名門的公子哥,奈何因一場驚天動地的大官司而致使家道中落,家人也變得稀少,無奈之下搬去了鄉野居住,這座曾經繁華的宅子也就此閒置,徒留歲月的塵埃。
在一個寒風凜冽、大雪紛飛的日子裡,天地間仿佛被一片潔白的絨毯所覆蓋,寂靜無聲,不見行人的蹤跡。孔生偶然路過那座久未有人煙的單府大門,就在這時,一個英姿颯爽的少年推門而出。這少年風度翩翩,容貌出眾,眉如墨畫,目若星辰,渾身散發著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他一見到孔生,便邁著輕快的步伐迎上前去,彬彬有禮地向孔生拱手行禮,言辭之間充滿了關切與慰問。那溫暖的話語如同冬日裡的一縷陽光,瞬間驅散了孔生心中的陰霾。緊接著,少年熱情地邀請孔生入府一敘,孔生望著少年真誠的目光,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親切與歡喜,毫不猶豫地跟隨少年踏入了這座神秘的府邸。
進入府中,孔生發現這屋宇雖布局精巧,但並非想象中那般寬廣宏大。然而,屋內的每一處角落都被精心布置,處處懸掛著華美的錦緞帷幕,猶如雲霞飄落人間。牆壁之上,琳琅滿目地掛著眾多古人的書畫作品,每一幅都散發著歲月的韻味和藝術的魅力。在那案幾之上,擺放著一冊書籍,書簽上赫然寫著《琅嬛瑣記》。孔生懷著好奇之心翻閱起來,書中所記載的內容皆是他前所未見的奇聞異事和精妙論述,令他大開眼界,仿佛進入了一個全新的知識世界。
孔生初來乍到,又以為這是單家的府邸,便自然而然地將這位少年視為府主。然而,出於禮貌和謹慎,他並未貿然詢問少年的家世背景。少年卻對孔生的過往經曆充滿了好奇,仔細地詢問起來。在了解到孔生的坎坷遭遇後,少年心生憐憫,目光中流露出真誠的同情。他誠懇地建議孔生開設學館,教授學生,以謀生計。孔生聽後,不禁長歎一聲,苦笑道“我如今孤身漂泊在外,人生地不熟,又有誰能為我舉薦,助我開啟這授業之路呢?”少年聞聽此言,眼中閃過一絲堅定的光芒,毫不猶豫地說道“倘若先生不嫌我愚笨駑鈍,我願拜入您的門下,成為您的學生。”孔生聞言,心中大喜,但又覺得受之有愧,不敢以老師自居,於是誠懇地請求與少年結為朋友。隨後,孔生又好奇地問道“這宅子為何長久無人居住,顯得如此冷清?”少年微笑著回答道“這原本是單府,之前因單公子舉家遷往鄉野居住,所以才長久閒置。我姓皇甫,祖籍在陝地。隻因家中遭遇變故,房屋被野火燒毀,無奈之下,隻得暫時借住在此。”孔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並非單家的產業。
就在當晚,兩人相談甚歡,仿佛多年未見的知己。話語投機,笑聲不斷,直至夜深人靜,仍覺意猶未儘。最後,少年索性留孔生同榻而眠,共享這寧靜而溫馨的夜晚。
黎明的曙光剛剛劃破黑夜的幕布,一名機靈的僮仆便輕手輕腳地走進房間,在屋內生起了溫暖的炭火。少年率先從睡夢中醒來,起身整理衣衫後便步入內室,而孔生還慵懶地擁被而坐,沉浸在甜美的夢鄉之中。就在這時,那僮仆再次匆匆而入,神色略顯緊張地向孔生稟報“太翁來了。”孔生聽聞,頓時從睡夢中驚醒,心中一陣慌亂,急忙起身整理衣物。
不多時,一位白發蒼蒼、精神矍鑠的老者邁著穩健的步伐走進房間。他的鬢發如霜,目光卻炯炯有神,透露出一種曆經滄桑後的睿智與從容。老者見到孔生,臉上立刻堆滿了和藹可親的笑容,然後恭恭敬敬地向孔生深深一揖,言辭懇切地表達了感激之情“先生您不嫌棄我這頑皮不成器的兒子,願意屈尊教誨於他,這份恩情老朽沒齒難忘。這孩子剛剛踏上求學之路,還望先生您不要因為與他是朋友的關係,就對他過於寬容,務必嚴格要求,將他當作真正的學生來教導。”言罷,老者輕輕一招手,身後的仆人立刻呈上一套華麗的錦衣,還有一頂珍貴的貂帽、一雙精致的襪子以及一雙做工考究的鞋子。待孔生洗漱完畢,老者親切地招呼孔生一同入席,隨即命人上酒擺菜。那幾案、床榻、裙子、衣服,無一不是精美絕倫,其材質和工藝皆非凡品,令人眼花繚亂,不知其名。然而,它們所散發的光彩卻如璀璨星辰,耀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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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佳肴依次呈上,眾人紛紛舉杯暢飲。酒過三巡,老者的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他帶著幾分醉意,起身向孔生告辭,然後拄著那根雕花拐杖,緩緩離開了房間。眾人用過餐,公子便將自己的功課呈遞給孔生,請他指點。孔生仔細翻閱,發現皆是古文詩詞,不見當時科舉考試所要求的時藝文章。孔生不禁心生疑惑,詢問公子緣由。公子微微一笑,答道“我對科舉功名並無追求,讀書隻為修身養性,陶冶情操。”不知不覺,夜幕降臨,公子再次設宴款待孔生,飲酒之間說道“今晚咱們儘情歡樂,明日可就不許這樣放縱了。”說罷,他喚來僮仆,低聲吩咐道“去看看太公是否已經安睡?若已就寢,悄悄把香奴叫來。”僮仆領命而去,不一會兒,先拿著一個繡囊將琵琶帶了進來。稍過片刻,一位麵容姣好、妝容豔麗的婢女款款而入。公子當即命她彈奏湘妃曲,婢女手法嫻熟地用牙撥勾動琴弦,刹那間,激昂哀怨的樂聲如泣如訴,在房間中回蕩。那獨特的節拍與孔生平日所聞截然不同,仿佛帶著一種神秘的魔力,令人心醉神迷。接著,公子又命人用大杯為眾人斟酒,眾人推杯換盞,縱情歡笑,直至三更時分,方才儘興而散。
次日清晨,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屋內,孔生和公子早早起身,一同坐在書桌前專心讀書。公子天資聰穎,悟性極高,幾乎是過目成誦。短短二三月的時間,他的寫作水平便有了驚人的進步,所著文章令人讚歎不已。兩人還約定每隔五日便相聚飲酒,每次聚會必定邀請香奴前來助興。
某個夜晚,眾人再次相聚,開懷暢飲。酒至半酣,屋內熱氣騰騰,孔生也在酒精的作用下,麵色微紅,眼神漸漸變得迷離。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香奴身上,那熾熱的眼神中充滿了傾慕之情。公子察覺到孔生的異樣,心領神會地說道“香奴乃是家父所寵愛的婢女。兄台如今孤身一人,居無定所,小弟我日夜都在為您的終身大事操心籌劃。我定會為您尋得一位稱心如意的佳偶。”孔生聽後,微微頷首,滿懷期待地說道“若真能如您所言,成就這般美事,那真是小弟的福分。隻是小弟心中期望,此女能如香奴這般美麗動人。”公子聽罷,不禁哈哈大笑,說道“兄台您真是少見多怪。以香奴為標準,您這願望也太容易滿足了。”
就這樣,孔生在府中一住便是半年。某一天,陽光明媚,微風拂麵,孔生忽然心生到郊外遊玩的念頭。他興致勃勃地走到府門,卻驚訝地發現大門緊閉,且從外麵上了鎖。孔生滿心疑惑地轉身詢問公子,公子略作沉思,解釋道“家父擔心您與外界過多交往,會擾亂心思,影響學業,所以暫時謝客,還望兄台多多諒解。”孔生聽後,雖心中略感失落,但也覺得在情理之中,便不再計較,安心地留在府中。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當時正值盛夏,酷熱難耐,空氣仿佛都被高溫凝固。孔生不幸染上重病,胸前腫起一個如桃子般大小的腫塊,疼痛難忍。僅僅一夜之間,那腫塊竟迅速膨脹,變得如碗口一般大,孔生被折磨得痛苦呻吟,夜不能寐。公子得知此事後,心急如焚,日夜守在孔生床前,關懷備至,甚至廢寢忘食。又過了幾日,孔生的病情愈發嚴重,已經到了滴水不進、粒米不食的地步。太翁得知後,也匆忙趕來探望,望著孔生憔悴的麵容,心疼不已,與公子相對而坐,連連歎息。
公子憂心忡忡地說道“孩兒前夜輾轉反側,想到先生的病情。嬌娜妹子醫術高超,定能妙手回春。我已派人前往外祖母家請她歸來,隻是不知為何至今還未到?”話音未落,隻見僮仆急匆匆地跑進房間,氣喘籲籲地稟報“娜姑到了,姨和鬆姑也一同來了。”公子和太翁聽聞,臉上頓時露出欣喜之色,連忙起身向內室走去。
片刻之後,公子領著一位嬌俏可人的少女來到孔生床前。這少女年約十三四歲,眉如遠黛,眼似秋波,靈動聰慧,身姿婀娜如細柳扶風。孔生在病痛的折磨中,原本意識模糊,當他瞥見少女的絕美容顏時,仿佛被一道神奇的光芒擊中,瞬間忘記了身上的痛楚,精神也為之一振。公子見狀,趕忙介紹道“這是孔兄,是我的摯友,如同我的同胞兄弟一般。妹子,你可要儘心儘力為他醫治。”嬌娜聽了,臉上泛起一絲紅暈,隨即收起害羞的神情,輕輕揚起長袖,蓮步輕移,靠近床榻,仔細為孔生診斷起來。
當她握住孔生的手腕時,孔生隻覺一股如蘭似麝的芬芳之氣撲鼻而來,令人心醉神迷。嬌娜微微一笑,說道“先生此症,乃是心脈紊亂所致。不過,病症雖危險,但尚可醫治。隻是這皮膚腫塊已經凝結,非得割皮削肉不可。”說罷,她緩緩脫下臂上的金釧,輕輕地放在患處,然後用手慢慢按壓下去。隻見那腫塊瞬間凸起一寸多高,高出了金釧,而根部周圍的餘腫,則被緊緊地收束在裡麵,不再像之前那般腫脹如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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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嬌娜一隻手輕輕解開羅衫的衣襟,從腰間取出一把佩刀。那刀刃薄如蟬翼,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她握住金釧,用刀刃小心翼翼地貼著根部切割,瞬間,紫黑色的血水汩汩流出,浸染了床榻。孔生此刻全然被嬌娜的嬌美姿態所吸引,竟然忘記了疼痛。他心中甚至暗自期盼這手術的時間能再長一些,好讓自己能多依偎在這美麗少女的身旁片刻。
沒過多久,嬌娜成功地割斷了腐肉,那腐肉一團團地掉落下來,仿佛是從樹上削下的瘤子一般。隨後,她又讓人打來清水,為孔生仔細清洗割處。隻見嬌娜輕啟朱唇,口中吐出一顆如彈丸般大小的紅丸,放在孔生的傷口上,輕輕按壓並使其轉動。剛轉了一圈,孔生便覺得傷口處熱火蒸騰;再轉一圈,傷口開始微微發癢;待到轉了三圈,孔生頓覺遍體清涼,那股清涼之氣仿佛沁入骨髓,說不出的舒適暢快。嬌娜收起紅丸,輕輕咽下,然後微笑著說道“好了!”說完,便邁著輕盈的步伐離開了房間。
孔生驚喜萬分,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向嬌娜道謝。此刻,他感覺自己身上的重病仿佛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然而,從那以後,孔生的心中卻總是縈繞著嬌娜的美麗容顏,難以自拔。他常常放下手中的書卷,癡癡地坐在窗前,神情恍惚,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趣,仿佛靈魂已經被嬌娜勾走。
公子敏銳地察覺到了孔生的變化,笑著說道“小弟已經為兄台物色到了一位絕佳的伴侶。”孔生忙問道“是誰?”公子回答道“也是小弟的眷屬。”孔生聽後,陷入了沉思,許久之後,隻是淡淡地說道“不必了!”接著,他麵對著牆壁,輕聲吟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公子瞬間領會了他的心意,說道“家父一直對您的才華欽佩有加,心中十分渴望能與您結為親家。隻是我家中僅有一個小妹,年齡尚小。不過,我有一位姨家的表姐阿鬆,年方十八,容貌出眾,性格溫婉。如果兄台不信,可以在鬆姐來園亭遊玩時,在前麵的廂房偷偷觀望一番。”孔生按照公子的建議,果然在某天看到嬌娜與一位美麗的女子攜手而來。那女子眉如彎月,眼眸含情,小腳輕盈似鳳,其美貌與嬌娜不相上下。孔生心中大喜,連忙請求公子為他做媒。
沒過幾日,公子滿麵春風地從內室走出,向孔生祝賀道“恭喜兄台,此事已成。”隨後,公子精心安排,另辟一處彆院,為孔生和阿鬆舉行了一場盛大而隆重的婚禮。婚禮當天,鼓樂喧天,熱鬨非凡,空氣中彌漫著喜慶的氣息,塵土在歡騰的氛圍中飛揚。孔生原本以為自己隻能在夢中與這般仙子般的女子共結連理,沒想到此刻竟美夢成真,與阿鬆同床共枕。他不禁感歎,仿佛那傳說中的廣寒宮殿,也未必隻存在於遙遠的雲霄之上。
新婚之夜過後,孔生和阿鬆夫妻二人相處融洽,相敬如賓,心中充滿了幸福和滿足。
時光荏苒,一日,公子神情凝重地對孔生說道“兄台,小弟有一事相告。一直以來,您對我的幫助和教誨,小弟沒齒難忘。然而,近日單公子解決了官司,返回此地,急著索要這座宅子。我們一家打算離開這裡,前往西邊另尋安身之所。此去之後,恐怕再難有相聚之日,一想到這即將到來的離彆,小弟心中便充滿了離愁彆緒。”孔生聽後,毫不猶豫地表示願意跟隨公子一家一同前往。公子卻勸他返回故鄉,孔生麵露難色,說道“故鄉雖好,但路途遙遠,且我在那裡已無太多牽掛,實在難以成行。”公子寬慰道“兄台不必擔憂,小弟自會想辦法送您回去。”
不久之後的一天,太翁親自領著阿鬆來到孔生麵前,同時還贈送了黃金百兩。公子則用左右手分彆握住孔生和阿鬆的手,目光堅定地囑咐他們閉上眼睛,不要張望。孔生隻覺身體輕飄飄的,仿佛置身於雲端。耳邊風聲呼嘯,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公子說道“到了。”孔生睜開雙眼,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故鄉景象。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明白,公子一家並非尋常之人。
孔生懷著激動的心情敲響家門,母親打開門的瞬間,臉上寫滿了驚喜和難以置信。當她看到美麗的兒媳阿鬆時,更是喜不自禁,婆媳二人相視而笑,眼中滿是歡喜和欣慰。然而,當孔生回頭想要向公子道謝時,卻發現公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阿鬆嫁入孔家後,孝順婆婆,操持家務,儘心儘力。她的美貌與賢惠之名,很快便傳遍了十裡八鄉。
後來,孔生憑借自己的才華和努力,考中進士,被授予延安司李的官職。他帶著家眷前往赴任,母親因為年事已高,路途遙遠,不便同行。在延安,阿鬆為孔生生下一個男孩,取名小宦。
然而,孔生的仕途並非一帆風順。因得罪了直指使,他被罷官免職,心中牽掛著家中之事,卻又無法即刻歸鄉。一日,孔生在郊外打獵時,偶然遇到一位英俊的少年騎著一匹黑色的驪駒。那少年頻頻回頭看向孔生,目光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孔生仔細端詳,驚喜地發現竟是皇甫公子。他連忙拉住韁繩,停下馬來。兩人久彆重逢,悲喜交加,互訴衷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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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邀請孔生前往一個偏僻的村子,那裡樹木鬱鬱蔥蔥,枝葉交織在一起,遮天蔽日,仿佛與世隔絕。走進村子,孔生看到公子家中的大門上鑲嵌著金光閃閃的釘子,宛如世家大族的府邸。孔生好奇地詢問公子家中姐妹的情況,公子黯然神傷地回答道“妹妹已經嫁人,嶽母也已離世。”孔生聽後,心中也湧起一陣悲傷和哀悼。
孔生在公子家中住了一夜,次日便與公子告彆,帶著妻子一同踏上歸程。途中,嬌娜也趕來送行,她抱著孔生的孩子,逗弄著說“姐姐可真是亂了我家的血脈。”孔生趕忙上前拜謝嬌娜昔日的救命之恩。嬌娜笑著說道“姐夫如今飛黃騰達,尊貴無比。當初的傷口想必早已愈合,姐夫可還記得那疼痛的滋味?”正說著,妹夫吳郎也前來拜見。眾人相聚片刻,吳郎便告辭離去。
又過了些時日,一天,公子突然滿臉憂愁地找到孔生,說道“孔兄,天降凶殃,不知您是否願意出手相救?”孔生聽得一頭霧水,忙問究竟發生了何事。公子卻隻是一臉沉重,並未即刻回答,隻是用懇切而期盼的眼神望著孔生。孔生見此,心下一橫,拍著胸脯堅定地說道“隻要小弟力所能及,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公子聽了,眼中閃過一絲感激與欣慰,這才緩緩說道“實不相瞞,我並非人類,乃是狐族。如今,我家即將遭受雷霆之劫。若孔兄能舍身相助,我一門老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若您有所顧慮,就請抱著孩子速速離開,以免受到牽連。”孔生聽聞此言,毫無退縮之意,鄭重地發誓願與公子一家共生死。
公子感動不已,趕忙讓孔生手持寶劍守在門口,並再三叮囑“雷霆轟擊之時,無論發生何事,千萬不要亂動!”孔生神色堅毅,按照公子的吩咐站定。不多時,天空中陰雲密布,白晝瞬間變得如同黑夜一般昏暗。孔生回頭望去,原本的宅邸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高大的墳墓和一個深不見底的巨大洞穴。
孔生正驚愕間,突然一聲霹靂響徹雲霄,山嶽為之震顫。狂風驟雨呼嘯而來,就連粗壯的老樹也被連根拔起。孔生被這驚心動魄的景象震得眼花耳聾,但他牢記公子的囑托,屹立不動。
就在這時,孔生忽然在濃煙黑絮之中,瞧見一個麵目猙獰的鬼物,那鬼物長著尖利的嘴和長長的爪子,正從洞穴中抓出一人。孔生匆匆瞥了一眼那人的衣履,心中一驚,念及此人似是嬌娜。當下他毫不猶豫,猛地躍起身來,揮劍向那鬼物擊去。那鬼物猝不及防,手中之人隨即掉落。
然而,就在此時,天空中雷聲再次暴烈炸響,孔生隻覺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倒地身亡。
過了一會兒,天空漸漸放晴。嬌娜悠悠轉醒,當她看到孔生倒在身旁,生死不知,頓時淚如雨下,悲聲大呼“孔郎為救我而死,我還有何顏麵獨活於世!”阿鬆此時也聞聲趕來,與眾人一起將孔生抬回屋內。
嬌娜讓阿鬆捧住孔生的頭,自己則先用金簪撬開他的牙關,然後輕輕撮起他的下巴,將口中的紅丸用舌頭度入孔生口中,接著又與他嘴對嘴吹氣。那紅丸隨著氣息緩緩進入孔生的喉嚨,發出格格的聲響。過了好一會兒,孔生竟然奇跡般地蘇醒過來。他緩緩睜開雙眼,看著圍在身邊的眾人,仿佛大夢初醒。
於是,這一家老小經曆了這場生死劫難後,終得團圓,從最初的驚恐不安轉為滿心歡喜。
孔生想到此地畢竟幽僻空曠,不宜久居,便提議一同返回故鄉。眾人聽了,都紛紛稱讚這個主意好,唯有嬌娜麵露難色。孔生提議與吳郎一家一同歸去,又擔心翁媼舍不得幼子。眾人為此事商議了一整天,也未能定下結論。
就在眾人猶豫不決之時,忽然吳家的一個小奴仆汗流浹背、氣喘籲籲地趕來。眾人驚問其故,小奴仆哭訴道“吳郎家也在同一天遭遇了劫難,一家人都不幸遇難。”嬌娜聽了,頓足悲號,淚水如決堤之水,難以止住。眾人紛紛安慰勸解。最終,一同歸鄉的計劃就此敲定。
孔生進城處理了幾日事務,便馬不停蹄地連夜收拾行裝。回到家鄉後,他將公子一家安置在一處閒園之中,並常常回來探望,關閉院門;隻有當孔生和阿鬆到來時,才會打開門鎖。孔生與公子兄妹相處融洽,時常一起下棋、飲酒、談天說地,親密無間,猶如一家人。
小宦漸漸長大,容貌俊美,透著一股靈動之氣,但也隱隱流露出狐族的姿態。他外出到都市遊玩,眾人都知曉他是狐兒。
異史氏聽聞此事後,感慨地說道“對於孔生,我並不羨慕他能得豔麗嬌妻,而是羨慕他能擁有如此親密的知己好友。觀其容顏,可以療愈心靈的饑餓;聽其聲音,可以忘卻世間的煩惱。能得這樣的良友,時常相聚談宴,那種心靈相通、神魂相交的快樂,遠遠勝過男女之間的情愛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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