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林苑裡,簡諾開解著陳嬌,未央宮裡景帝也在開解著栗夫人。
最近一段時間,景帝疲累異常,忽就想到身後事來,便召栗夫人來。
看著風韻猶存的栗夫人道“朕日夜操勞,命或不久。吾百歲之後,愛姬須仁厚,要善待諸皇子。”
說明景帝無廢太子之心,有立皇後之意,而且栗夫人是他重點考慮的對象。
按理說,聽到這樣的囑托,一般人都會立即答應下來,至於後麵怎麼做,那又是另外一回兒事了,可栗夫人的腦回路比較新奇。
她根本不明白景帝的用意,隻道“諸皇子皆有生母,輪不到妾來操心。”
景帝歎了口氣,耐心道“榮兒為太子,你在後宮,終究有人望。托付諸子與你,有何不妥?”
一聽景帝這樣說,想到遲遲未被封的皇後之位,栗夫人掩麵而泣,抱怨道“妾哪裡有人望?若有人望,既為太子母,又何以為妖媚所欺?”
“婦人爭寵罷了,你為後宮厚重者,又何必小器?”景帝揉了揉腦袋有些頭疼。
栗夫人聽出景帝話語中的責備意思,頓時火冒三丈,也顧不上哭泣了。
恨恨的擦了擦腮邊眼淚,昂起頭惱恨道“我倒不欲小器,寧肯將正宮讓與新寵。陛下大量,看中哪個,自可不必遮遮掩掩。”
景帝看到她倨傲的神色,嗬斥道“放肆!怎可這般說話?”
栗夫人自入宮以來一直都蒙受景帝的恩寵,難免有些恃寵而驕。
沒想到景帝不但不安慰反而嗬斥她,憤然立起身,委屈道“現今話都不可說,陛下又何必托付身後事?”
景帝頓感沮喪,不欲再爭執,揮揮袖,命栗夫人退下了。
栗夫人看到景帝不喻多說的表情,心中委屈萬分,強忍著眼淚不往外流,也不言語,便拂袖而去。
景帝看到栗夫人迫不及待的轉身離去,心中不由甚怒,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多了七八分失望之色。
想起宮中的流言說栗夫人素來輕蔑後宮諸美人,還以為是誤傳,現今看來一點兒不假。
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就已經表現出了不耐煩和不願意照顧其餘諸子的態度,是如此的堂而皇之,又是如此的不加掩飾,如果他一但
前腳栗夫人出了未央宮,後腳她惹怒景帝的消息已經飛到了堂邑侯府。
第二天長公主劉嫖借獻美人的機會,來窺探景帝之意。
得知景帝對栗夫人有不滿之意後,劉嫖心中暗喜,先勸他不要為這點小事而煩惱,龍體要緊。
接著話音一轉又說“那栗姬量狹若此,一旦為後,漢宮恐將重見‘人彘’!”
劉嫖這一語,可謂擊中要害,立時見效。
景帝聽了心中一顫,呂後亂政這可是劉氏皇族永遠的陰影啊!
而當今栗夫人所表現出來的,確實不是一個賢良太後的樣子。
她會不會在他死後變成第二個呂後?想到太子宮裡備受寵愛的栗氏族人,對栗夫人言聽計從的劉榮
劉榮會不會變成第二個漢惠帝,成為傀儡?
景帝神思不明,半晌方道“栗姬雖偏狹任性,但應該不會”
深知景帝習性的劉嫖明白,他對栗夫人已經心有芥蒂了,存了心思,轉而誇讚王夫人之子劉徹如何如何孝順、聰慧。
劉徹,確實也夠爭氣,雖是年幼,卻聰明過人,善察言觀色而應之。宮中人無論大小,皆能討得人家歡心。
在景帝麵前,恭敬應對。便是竇太後那邊的人,見他如此,也都暗自稱奇。
景帝原本就喜愛劉徹,又聽聞劉嫖的誇讚,也覺得麵上有光。
不久長公主劉嫖把栗夫人激怒景帝的消息,告訴了她的“同盟”王夫人。
歲月匆匆而逝,眨眼已是前元七年五月。
除了丞相陶青忽告病免,太尉周亞夫拔為丞相外,四海清平,內外皆無事。
就在長公主劉嫖誤以為王夫人膽小怕事,生恨她浪費難得機會之際,王夫人出手了。
隻是操作手法,讓劉嫖有些迷惑——王夫人讓人上奏,請立栗氏為皇後。
等到劉嫖想明白她的用意後,不得不心裡讚歎一聲——高明!
可憐那位因上書,道“俗諺雲‘母以子貴,子以母貴。’今太子之母,竟無名號,實是於禮不合,宜立栗氏為皇後。”而被斬決的董奉,究竟緣何獲罪,至死仍在懵懂中。
九卿主吏因奏事被誅,闔朝文武聞此變故,無不震恐。景帝這一“殺雞儆猴”手段使出,效果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