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星人的葬禮很簡約,特彆是在成為了升階人以後,大多數人結成了屬於自己的圈子。有的人還和家人保持著聯係,而有的則是與新的人組建了各種合作關係。但無論是哪一種,一個人在死後,總是會有那麼幾個還活著的人,願意為他流淚。郝心覺得,那樣的人,無論是曾經的親人,社會中結實的友人,還是世界裡相遇的愛人,都可以統稱為家人。
平時或許感受不到,但是當逝去你時,即便在無人注視的角落裡,卻依然會為你流淚的,便是家人。而在那個巧合的夜晚,擔心魯馨若的郝心,見到了她的眼淚。郝心知道,她一定會將這件事情徹查下去,不論在背後操作著這一切的人,究竟有著怎樣的目的。
起初的郝心,成為執行組民的理由,其實很複雜。想要揚名,想要躋身星委會權利的上層,想要為守護萬千居民的平靜生活而出一份力。這些理由,都能算是理由。但郝心在見到了那個活了幾千年強勢的前輩,在黑暗的辦公室中,如同一個軟弱的小女孩一樣偷偷抽泣的樣子時。他頭腦中,支撐自己站在這裡,在這份工作崗位上繼續的理由,突然前所未有的明朗,那就是,把傷害那個女人,奪走她家人的惡徒,處以極刑。
叮鈴——
郝天此次的到訪也是撲空,或許是兄弟間的心有靈犀,郝天第一時間感覺此時的弟弟需要自己的幫助。自己擁有的隻是力量,但弟弟和自己不同,除了力量,他還擁有智慧,那是郝天無法企及的天賦。他仿佛感覺到了弟弟心中那股微妙情緒的變化,時而高漲如潮,時而噴湧如烈。他知道,如果是現在的弟弟的話,即便獨自一人,能夠解決生活中的麻煩。
郝心連續一周都在執行處度過了,此時的他,被名為複仇的怒火占據著身心,絲毫不覺得疲憊。而調查無果的進度,更是讓他放棄了回家的打算。
魯馨若倒是每天有回家,沒有表現得像郝心這般緊張。仿佛一切都還如常,他們的工作,也像從前一樣進行著。
閒暇之餘,郝心也會去看望熊欣,他的身體狀態在一天天好轉,對如今的暗星科技而言,除了必死的傷勢外,幾乎沒有什麼病症是不能解決的。所以,熊欣的精神也在一天天恢複。這天,郝心帶了件自己做的湯,給隊長帶來。
熊欣手裡捧著紙質般資料,心情不錯,見到郝心來看望自己,則是更喜。郝心瞥了一眼他看的書,竟然是專業領域的武理資料,而且還不是那種外行書,郝心看不出來具體是哪個研究方向。
他隻是微笑著對待這個,將自己引上正軌的隊長,果然人隻要真正長大,變得成熟,就難免會覺得曾經的自己,口中的仇恨,心裡的彆扭,都不過是一種青春期的發泄罷了。就像現在的郝心,甚至也不因為曾經自己在升階計劃提前批次的考核中,受到熊欣的“欺騙”而懊惱。反而是多謝了,那時候,能有像他這樣成熟的人,能夠陪伴著自己,度過那蒙昧又可愛的青春。
雖說,青春還並非完全結束
“哦?這是郝心做的湯嗎?口感都快趕上資源部了。”熊欣對郝心的手藝讚不絕口,在一陣喜悅中,他高興地喝完了一整碗湯。隨後,郝心和他推薦了幾個能做複容手術的醫院,而且其中一個還是執行處下的機構,不用擔心奉獻點的問題。
在郝心提出自以為有所幫助的建議時,熊欣的反應卻超乎他的想象。他將湯碗輕放在桌上,笑著說“有什麼必要呢?對於這個絕對客觀理性,如天堂一般的時代而言,人們根本就不存在對於外貌上的歧視。而我,也沒有對所謂美貌的追求。”
郝心想過熊欣會因為自己的提議而生氣,因為聯想到整容後的臉,伴隨著虛偽一詞。可他卻從未想到,熊欣會直接拒絕整容。隊長原來是這樣,不拘外貌的人嗎?
“不需要太大的改動,隻是恢複下原本的麵貌,還是很有必要的吧。”郝心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事前做了調查,這對於現有醫療條件而言,並非難事。隨後郝心又補充到“畢竟,隊長也需要找個人陪不是嗎?”
熊欣聽出了,對方是在為自己今後的愛情而擔心,可當他聽到這裡時,臉上卻浮現出一個厭世者的疲倦“找個人陪,嗬嗬,你需要找個人陪伴你剩餘的一生嗎?郝心?”
“那當然啊。”郝心想也沒想的回答,“慢節奏的時代,如果不去認真的愛一個人,豈不是浪費了機會嗎?”
“那如果,你愛的那個人,先一步死在了你前麵呢?”熊欣的一句質問,引得郝心啞口無言。他答不上來,平時的他雖然能說會道,但畢竟大多時候,他所麵臨的問題都是假設而已。可熊欣現在所描述的,卻是他不曾經曆的現實。
見郝心無法回答,熊欣那雙逝去高光的雙眼,默默注視著自己這雙凡人之手。為郝心補全自己問題中的含義“王謙的死,令我感到愧疚。可恰是這次任務的失敗,令我萌生了新的想法——我們到底是在為什麼而工作呢,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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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理解都不一樣,但對我而言,執行組民的工作,不就相當於一種守護他人的使命嗎?”當郝心說出這句話時,熊欣發出了悲鳴的反駁聲“不對!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麼使命!在物質匱乏、生產力低下的時代,‘使命’、‘宿命’不過是手握權柄與資本之人,向底層所編造的謊言罷了!”
“隊長”郝心一時竟難以分辨,麵前之人,究竟是不是他的隊長熊欣。
熊欣將失光的雙眼,轉向郝心,接著補充到“而這個時代,已經不存在那種情況了。科技高度發達的好時代,沒有人會為了贏的資本,而給他人強加宿命、編造謊言。那我們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工作的呢?”
郝心現在的理解是,王謙的死,以及這場任務的失敗,對熊欣造成的傷害實在太大,令他產生了想要逃避現有工作的想法。所以才搬出這套說辭,要知道,每個人在自己認定的領域,都是投入了喜愛與熱情,奮鬥過百年千年的時間,去積累經驗的。在某個工作崗位上工作的時間長了,就不由得成為了一種限製,尤其是升階人,幾千年都在做著一類型的事情,很難再專業。
而麵前的熊欣,這個高級執行組民,卻因為這次的打擊,萌生了逃避的想法。
“你可能已經知道我想說什麼了,郝心。我打算這次傷好以後,就結束在執行處的工作,換一個職業。”而熊欣手上的書,似乎也彰示著此刻,他的心之所向。
但是這種事情,郝心該怎麼說呢?他怎麼知道擺在熊欣前方的,是他所認定的幸福,還是一片荊棘呢?郝心不過是個隻有五十餘年工作經驗的新人而已。
他給不出什麼高談闊論,郝心隻能像年幼時,一樣幼稚的回答“可是你走了魯馨若該怎麼辦?她已經失去王謙了,難道你還要她也失去你麼?”直到說出這句話時,郝心才意識到,原來自己一直沒有擺脫那個幼稚少年的影子。
到頭來,也隻能用情感這種東西,去束縛他人。
熊欣表情略顯微妙,正要回答,門外響起了兩下敲門聲,和一個成熟的女聲“我可以進來嗎?”儘管郝心對這個聲音有些陌生,但是熊欣,應該很熟悉,外麵的聲音,正是他的好友燕無痕。
屋內的兩人停止了交談,在征得熊欣點頭以後,郝心才答到“請進。”
當機械房門朝著左右的裂縫打開時,身著正裝,係發高馬尾的燕無痕如風似的走了進來,而令她沒想到的是,在其的身後,還有她請來或者說,各種原因之下,一同前來的幫手。這位幫手的出現,令原本沉浸在複仇之心中的郝心,感到後脊一涼。
郝心與那人對視時,幾乎呆成了石像,因為他從未想過,會在這種場合之下,與哥哥見麵。而作為從者的郝天,跟隨著詩意城最高執行官來此,他如今在星委會,到底處於何種地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