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澱城的第一個夜晚,比郝心想象的要睡得安穩。畢竟相當於人工培養形成的內室環境,沒有令人不適的乾燥與沙漠極端的晝夜溫差。再說,即便存在著這些因素,一件宇航服就能解決問題。
“嗯,早。”為了方便接下來的工作,郝心暫住在梅宴平家中。她的房子還算大,有點兒不太像一個常年從事著某項研究的人,應有的住所設置。
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研究的領域有所不同,正所謂隔行如隔山,郝心也就並沒多在意。
他裡麵穿著緊身的宇航裝輕便款,外套換上自己最喜歡的那套淺藍休閒裝,郝心很喜歡這套衣服抹茶色的細節處理,以及學院風所給予的青年感,這讓他顯得更像一個年輕、甚至易犯錯誤的青年學者。
而不是一個頑固不化的老古董形象。
他穿好衣服,走下樓來。發現桌上的早餐似乎已經準備好了,梅宴平倒還是一身格子白衣,衣領整整,乾淨利落,一副隨時投入到正式會談中的樣子。
這幅嚴肅的正裝上,搭配的倒是極為溫和的一張臉。她抬頭笑著喊郝心下來共享早餐“早,不知道你有沒有吃早餐的習慣,我為你也準備了一點,如果不嫌棄的話,就一起吃吧。”
能看得出來,她的精神狀態似乎好了許多,不再是那副昏昏沉沉,搖搖欲墜的感覺。
早餐上,梅宴平吃了一塊熱油嫩肉,兩盒飯,還有些許素菜。與之相對,郝心隻喝了一碗不濃不淡的粥。
他對這個博士的好奇,從她令人驚奇的食欲開始。
他全過程一直看著梅博士,將桌麵上的食物一點點消滅乾淨。其間,梅宴平和郝心講起,曾有彆的學者暫住在她這裡,梅博士很清楚自己能給予他們何種程度的幫助。而他們在梅宴平的印象中,大都是一個形象。
鐵人。
不吃飯,不睡覺,真正做到了祖先們口中的鐵人般的生活。
聽到這裡,郝心笑了笑,說說明人類在進步,許多年前的人,肯定無法想象,今天的人,可以做到不吃飯不睡覺的程度。但是,事實就是如此。這已經成為了越來越多人,在升階計劃支持下的普遍生活規律。
這就是人類的進步,文明的進步。
郝心談及此事時,臉上所洋溢出的自豪與崇敬,令他顯得比梅宴平更像一名文理研究者。
而此時,剛吃完最後一小塊炒肉的梅宴平,一邊傾聽著郝心的發言,一邊默默的做著自己手中的正事。
對於郝心的話,她似乎並沒有承接下去的興趣。
可能在梅宴平博士看來,人類與文明偉大與否,比不上她的一日三餐是否暗時到位。
最終,她將一切打點乾淨,與郝心正式開始了學術性的探討交流。
郝心不是記者,在這件事上,完全是個人發起,也沒有需要上報的單位;所以梅宴平在和他所進行的交流中,開場比較親切“好了,你可以把我當做一本曆史書,我能做的就是告訴你我所記錄的部分,以及它們中間,哪些足以被稱之為曆史,而哪些隻能被稱之為‘假說或理論’。”
她言語溫柔的同時,又不失用詞上的嚴謹。給郝心的感覺是,梅宴平博士,就像是一位,愛講故事的老前輩一樣。
“好的。”郝心眼皮微眨,視網膜上呈現出了輔助信息。要問的問題,以列表形式,排列在左欄。
首先,郝心詢問的第一個問題是,希望知曉第四至第七紀元的曆史大事。最好能令郝心對每個紀元有一個基本的認知理解。
但梅宴平在聽到這位尚禦,所提出的第一個問題後,表情上浮現出了些許愁容。
“有什麼問題嗎,梅博士?”郝心問。
“年輕人,要知道急功近利是做學問的大忌,對於曆史這樣的人文課目而言,更甚。”梅博士臉上的焦急,是對郝心的勸導,“對於一段曆史而言,最佳的記憶方式,就是對它感興趣。”
如果你能對一段曆史產生興趣,那麼不需要誰去催促,你自然能記住。
而當你真的對曆史感興趣時,你就不會提出這等“將曆史視為階梯等式”般,追求某種量變的要求。
梅博士的一番話,令郝心深刻感悟到,內行與外行之間的區彆。
不僅是在知識上,甚至是心態上。
郝心不像某些自負的學者,堅持自己的一套,對彆人的勸誡聽不進去一丁半點。他虛心改正,回憶起自己來此的目的,臨時重組了語言。
“您說的很對,我的確有些急功近利了。”回想起來,曆史被前人積累了誇張的時間長度,才流傳至今。
今天學史的人,為什麼不能夠給予他們多一點耐心?哪怕隻是當成故事去聽聽。
何況自己還是與幾位暗星王,有過接觸的人。
“那麼,我們就從第四紀元開始吧,請您為我講述下,它的紀要、曆史大事。”郝心縮小了範圍。
原本到這裡,梅宴平自是沒什麼好推諉的。但,先前郝心所提的要求,令她也有些在意“你所說的讓你對每個紀元有個大致了解,這個‘大致’究竟想要達到哪種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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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紀元的曆史很長,即便同為曆史學者,也具有多個不同的研究方向。根據這些方向的不同,所講述的終點,也不同。
這令郝心稍微有些犯難,犯難的點就在於,他現在是在和梅宴平講話,而非是哥哥、李委員。有些東西,並不能和盤托出。
人一旦有了自己需要顧及的秘密,說話做事,就會變得畏首畏尾。
這樣對一個人的長足進步而言,是不好的。但是有的時候,人的枷鎖都是自己給自己戴上。
因為,有時你有這樣做的理由;有時,這隻是出於你的選擇。
郝心之所以藏匿著某些事情,其實隻是不想讓自己與他人之間,談話的氣氛,被這些極具噱頭的事件給改變而已。
他想當一個普通人,或者說,扮演一個普通人。
“嗯,或許,我們可以換一種方式。”思來想去,郝心覺得以傳統的教學式講解,很難令郝心達成所願。
“哦?你希望用什麼方式?”看著郝心能有所想法,梅宴平自是非常高興。這是每一個老師。都希望學生能夠產生的回饋。
而郝心所提的方式,也很簡單。由他來講述自己所了解的紀元大事,如果其中存在著錯誤和缺漏,再由梅宴平加以糾正補充。
讓求教者掌握話語權嗎?倒也不算太過新奇,隻是梅宴平似乎很久都沒遇到過這樣主動的人了。並且他正在研究的,還是自己所擅長的領域。
就這種交流方式,梅宴平是沒什麼問題的。
不過,她反倒因郝心的自告奮勇而產生一絲好奇這個李本璃委員推薦過來的年輕人,究竟對曆史有著怎樣的理解呢?
“我可以理解為,你對暗星曆史,其實是有一定的理解嗎?”
“嗬嗬,您說笑了。現在是第八紀元,任何一個受過初學教育的暗星人,自然對星球的曆史都有涉獵。”而且,郝心在詩意城的圖書館中,也是常客。兩萬年的時光,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儘管如此,從書本上學來的東西,依舊沒讓郝心說話變得頤指氣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