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海中巨獸和海流送回平原,戰爭的炮火早已令沿海城市,荒廢無數。從烈焰開始燃燒,不過數月,被炸毀的城市,在海水潮氣的滋潤下,竟已經長出了新芽。綠苔爬滿樓牆,交通與電力癱瘓,文明的蹤跡全無。
這裡不像是經曆了一場戰爭後的城市,在漢曽溫眼中,甚至更像被廢棄了二三十年的人類廢墟。
垃圾場。
也是在真正踏足戰爭遺跡的一刻,漢曽溫才意識到,他所理解的打仗和真正的打仗,還是不同的。再樂觀的人,此時也變得黔默。
但在那之後不久,他們很快便找到了文明健在的城市用他們的話來說,這些城市被稱作,國家。
漢曽溫不做評價,畢竟比起文理改革,此時的他們尚處於秦薪橘的暗中追捕,隨時都有可能失去生命。
隻是,再一次無比真實的,見證了這個世界的差異,漢曽溫無法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在他走出星委會起,其實在他的心裡,自己就已經不是暗星王,而是作為一個徹徹底底的普通人。隻是,普通人也有普通人的願望。每個人想要為之努力的事情不同,這和特彆還是普通,並無關係。
接近星委會的最後一晚,他們住在一間廉租屋內,一張床僅有一塊懸掛的布作為阻隔。接連的奔波令漢曽溫,感覺到徒於奔命,更感覺到在真正的集團戰爭麵前,他隻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憐憫和善良,沒有光彩。他從小學習的東西,也挽救不回生命。他感覺到深深的自責。
“睡不著嗎?”杜法菈問道,她似乎猜測到了漢曽溫內心的變化。他百感交集,站在個人的角度,他害怕麵對父親;站在事業的角度,他又害怕自己做得不夠好,搞砸一切,使一切變得,自己見到的城市一樣不可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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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薪橘也能控製動物嗎?”比起大事,漢曽溫先關心起了他們兩人的安危。
“不知道。”杜法菈不想給他太多的壓力,但又不知道,怎樣的安慰,才能使一個原本就鎮定自若的人,放鬆下來。
“雖然我沒有覺能,但我能感覺得到,他就在我們的身邊。而且,完全有能力殺死我。”漢曽溫隻說了他,他知道,或許這樣來說有些抬高自己的身價。但,他的確感覺到,在許多無意識的凝視中,他與暗中駐足的秦薪橘,隔空對視著。
那是杜法菈也不了解的一麵“彆太擔心,你隻是太累了。如果他找到我們,一定會趁我們毫無防備的時候,殺掉我們的。”
“是麼。”儘管杜法菈的話聽起來殘酷,但卻說明了,此時此刻,他並不在他們的身邊。漢曽溫久違的發出了笑聲,因為這次,竟然是杜法菈試圖在逗他笑。
有種身份置換的感覺。
“但我保證,在到達星委會之前,我們都不會有事。”杜法菈微微地朝那扇窗簾呼吸,在縫隙邊緣,伸過自己的一隻手。她說,“我會保護你。”
自恃堅強的漢曽溫,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依舊沒有伸出自己的手。他有自己的思量。但杜法菈的陪伴,的確令他很快安穩入眠。而在無意識的酣眠下,兩隻手掌透過床簾,輕微的觸碰在了一起。
大漢集團猶如將傾大廈,已是外強中乾,規則越是腐朽之際,越有人提倡規則。
介於此時,星委會的大門,已將漢曽溫回訪的道路,關得死死。
鐵柵欄下的安保人員,驅逐漢曽溫“站住,非大漢集團成員不得入內,不認識字嗎?”他指了指護欄上的標語,上麵赫然寫著僅允許星委會工作人員進入。
“大漢集團是漢若君尚禦的私人產業,星委會是整個暗星的文理機構”漢曽溫想找這名安護人員辯駁,可他一開口,就受到了對方不耐煩的打斷。
倒也沒過多的嘲諷,而是實事求是的說“行了,我知道你是乾什麼的。你們這些讀過書的,三天兩頭,不就喜歡到這兒來說三道四的嗎?我隻是個保安,又不是領導。你跟我說有什麼用,我能給你開門嗎?彆讓我難做,走吧走吧。”
似乎對方將自己當做是抗議青年,來星委會門口演說示眾。
胸中充斥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漢曽溫在對這名普通安保微微點頭致歉後,便帶著杜法菈離開了。
杜法菈問,就算他不再使用暗星王的身份,為什麼不用私人的名義進入父親的集團呢?他們本就是為了尋求庇護,才來到這裡。而今若是因為麵子空手而歸,豈不得不償失。
成年人自然有拉不下來臉麵的一刻,可對漢曽溫而言,不是這次。他之所以覺得沒必要再留下來,是因為,他並不覺得,腐朽至今的王朝,還能為他們多大的保護。
曾經作為整個暗星,治理體係的頂層機構,文理的領袖機關。真正打垮它的不是戰爭,也不是文調會和即將複蘇的神話威脅。
真正打敗它的,是種在星委會、種在人心中的病根。
當當腐爛的腫瘤從內部擴散生長,縱是參天大樹,又能抵禦得了幾時?
於是,杜法菈不再強迫他去尋求星委會的幫助,但,他依然希望漢曽溫能去見一見自己的父親。戰爭令每個人都過得十分艱難,作為大漢集團的領袖,漢若君已經在眾敵林立的暗星上,孤軍奮戰,已至四麵楚歌。
她想,在這等艱難的時期,他應該回去看看自己的父親。杜法菈這樣告誡著他“人的一生或長或短,彆留下遺憾。”
而就在漢曽溫猶豫不決時,一塊從天而降的重物,陡然衝垮了星委會的大門。隨著警報迭起,漢、杜二人與迫降的秦薪橘一起,受到了星委會武裝衛的攔截。
而當鋼鐵與熱血鑄就的彈丸,衝膛而出,他們將要麵對的是,暗星星委會的起始之王,最初文理的締造者,秦薪橘。
通過那雙不屬於郭子哉的眼睛,漢曽溫已經認出了這具操控這具身體的強者。而杜法菈,不需要借助外物,她體內的血液,已經感受到了覺能力量的源泉。
秦薪橘將部分力量送往未來,成為自己複蘇的媒介,而現在,他要收回自己的覺能。
看似合理的要求,杜法菈卻不能讓它實現。
“小心,他的樣子有點兒奇怪。”杜法菈企偷窺過郭子哉等人,複活秦薪橘的方法。雖說對於這種,堪稱迷信的方式,她也無法理解,但既然最初的覺能者的的確確站在了他們的麵前,那麼那個塊石板上麵,所記載的一切,也順理成章多了幾分真實。
杜法菈記得其中之一,就有提過,死者即便複生,也會索樂也會沾染混沌,難回本初。於是,她對秦薪橘這副,寡言少語的態勢,產生了質疑。
但無論質疑與否,這場衝突都在所難免。因為,現場集團的武裝分子中,已經有一些,將秦薪橘視作帝國派遣的生物兵器,進行了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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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一顆鋼鐵熱丸貫穿秦薪橘的身體時,這場戰鬥便已經注定。
不過,沸騰的鮮血,並沒有讓這幅身體倒下,見連中數槍的秦薪橘不動如山的杵在原地,像個固執的活人標靶一般,終於,連集團的士兵們也由於震驚而停止了動作。
“我喜歡這種感覺。”殺戮的篇章,已經翻開。久未的疼痛,對於在地獄中被埋沒太久的人而言,竟也成為了一種刺激。
他無視人群,徑直走向杜法菈。絲毫沒有為這些士兵,開槍射擊自己,而將他們放在心上。反而當成一種,迎接的禮儀似的。
但當某個膽大妄為的家夥,試圖擋在他走向目標的道路上時,秦薪橘直接以覺能化式,一掌將這塊無名的絆腳石,人首分離。正是上演的這一幕,令士兵們意識到了自己麵對的敵人,太過強大。
瞬間,逃竄的思想,猶如黑夜火星,在人群中迸發傳導。
當他們表現出桀驁不馴的姿態,或是故作鎮定時,秦薪橘似乎還能與之,維持住一種平衡。可當恐懼的情緒,在士兵之間流竄,眾人在秦薪橘眼中,便不再是人,而成了報頭的老鼠,卑微低賤。
“跑什麼。”儘管覺能恢複得尚不完全,秦薪橘一記躍樓之樓,重踏一腳,使將近五十多名持槍守衛,陸續爆體而亡。
麵對此情此景,漢曽溫也害怕了起來,害怕到顫抖的雙腿,已經忘記了移動。而作為弑殺者的秦薪橘,麵對五十血雨,奮起高空的畫麵,根本沒有一絲害怕。
也沒有多餘的喜悅。
在見到千百年後的世代裡,人類進化的模樣,真不知道是進化還是退化。既然舍棄了野性,用智慧築起文明的高牆。那麼你們最好乞求,自己的城堡足夠堅硬。
因為此時的我,不知為何,對與羸弱不堪的人,心懷著一股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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