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咚”的一聲癱回座位,悔不當初,滿心裡隻有一個念頭還不如被憫曲仙君剛剛一鞭子抽死算了。
兩百遍啊!!兩百遍!!!他這輩子都沒寫過那麼多字,還要在一個晚上抄完,真的不會抄成殘廢嗎??
這下好了,竹籃打水一場空,既得罪了褚亦棠,也未能在憫曲仙君那裡幸免遇難,一石二鳥,妙不可言!
瀾聿在聽到憫曲仙君說褚亦棠自請封其五毒七情後就什麼都聽不見了,他無意識的攥緊了手邊的書頁,手指捏破紙張也不自知。
他沒辦法想象,一個人沒有七情是什麼感覺,人活於世,貪,嗔,癡,妄,慢,皆是導致痛苦的根源。
喜怒哀樂愛惡欲,與生俱來,無法割舍,哪怕遁入空門身在伽藍,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一個人,連感情都要克製,就像活在樊籠裡,這世間婆娑萬象,他觀之,感之,卻無法觸及內裡。
他是上古的神明,萬人景仰,香火奉祀,萬古流芳,可是又怎麼樣呢,他可以成全所有人,卻唯獨成全不了他自己。
瀾聿的心又隱隱地痛起來,他之前覺得褚亦棠木木的,覺得他不鮮活。
可是人沒有情感怎麼鮮活呢,甚至悲痛,思念也無權,縛在繭裡,卻永遠成不了蝴蝶,永遠都在那一方天地裡,周圍是高牆,是一堵一堵的高牆。
神愛世人,神憫世人,可是誰會憐神呢?
瀾聿眼眶被激得通紅,書頁被汗濕,在手中皺巴巴的揉成一團。
但這些情緒都在褚亦棠回過身的那一刹被他收斂得極好,藏在漆黑的眼底,光影浮沉,輕易不可見。
瀾聿翻過那一頁慘不忍睹的書頁,手中執筆,神色認真地聽著憫曲仙君講接下來的課。
仿佛剛剛那個滿眼痛楚的的人並不是他。
褚亦棠甚是滿意元清的自作自受,講學聽課對他來說可比在山裡一睡一天好玩多了,況且聽得不少的還是自己的事跡,還順便了解了他歸隱後的幾萬年中發生的要事,一節課下來也算受益良多。
下課的時候他難得的心情很好,瀾聿顯得很沉默,說話也悶悶的。
褚亦棠看他更像一隻失魂落魄的幼犬了,想著瀾聿小孩子家家的,怎麼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元清晚飯都顧不上吃,狂奔回去抄書了,弘燃也得去幫著他抄一點,不然元清怕是天亮都難抄完。
吃完晚飯以後,瀾聿借著還沒完全黑下來的天色在院子裡洗衣服,他這次來沒帶侍從,衣服就得自己洗了——還得捎上褚亦棠那份。
褚亦棠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瀾聿旁邊,看他洗衣服,覺得瀾聿真是人俊做什麼都好看,哪怕是就著搓衣板搓衣服的動作也好看得離譜。
瀾聿把衣服投乾淨,把水擰乾,晾在了竹竿上,他心裡還想著事,總覺得堵得慌,有點心不在焉的。
他有話想和褚亦棠說,但是又不知道要怎麼開口,怕說了惹他不高興,惹得他又像中午一樣生自己的氣。
褚亦棠又在吃糕餅,他雖然不挑食,可飯堂的飯沒有瀾聿做得好吃,他有點想念瀾聿做的排骨了。
看瀾聿一臉魂不守舍,褚亦棠馬上就知道瀾聿絕對一肚子壞水,估計是想和他倒但是又沒膽。
還是有點舍不得看他這樣,褚亦棠拍了拍旁邊的另一條小板凳,示意瀾聿過來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