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兩天,大家趕了趕進度,憫曲仙君安排的那些殘本文卷總算抄得差不多了。
這兩天褚亦棠每日都會來,給瀾聿送飯,陪他抄書,等到瀾聿抄完書之後再一同回家。
慕善也愈發地不相信兩人之間的關係,好幾次他都觀察到,瀾聿看褚亦棠時,雙瞳猶如剪水含春,濕漉漉的,一派溫情脈脈。
但凡有看他,無時無刻不是笑著的。
問元清吧,他也滿不在乎地擺擺手“他對他哥一直都這樣,也不是一兩天了,有什麼奇怪的。”
說實話,褚亦棠要不是個男的,你就說邊上坐的是瀾聿的結發妻子慕善都不帶懷疑的。
他也找過機會和瀾聿搭話,慕善長得柔美,天京對他示好的人也不在少數,哪怕對他沒有那層意思,和他也都是笑臉相迎客客氣氣的。
唯獨瀾聿,你若不找他,他絕不正眼多看你一眼。
和他搭話也是慕善問一句,他言簡意賅地回一句,多餘的你一個字兒也彆想聽到。
肢體接觸什麼的就更彆提了,瀾聿敬他人從來三丈遠。
慕善有時候想離他近些,連個衣袍角都還沒摸到,瀾聿已經連人帶桌挪出好遠了。
他很鬱悶,慕善知道瀾聿性子冷,可沒想到那麼冷,彆人還可遠觀,到瀾聿這他連遠觀都彆想。
可唯獨對褚亦棠,瀾聿就好比寒水化春,再怎麼拒人千裡之外也頃刻就化作纖纖繞指柔。
有幾次褚亦棠還伸手去揉瀾聿的腦袋,瀾聿笑得眉眼彎彎,頭發亂糟糟的也毫不在意。
慕善難免會嫉妒,他眼光高,一般的人入不了他的眼,這好不容易有一個這麼中意的,偏生眼裡又沒他。
抄到最後一天的時候,元清是最有乾勁的,明天就不用再來這坐上一整天了,元清求之不得,筆下抄得飛快。
正午過半時,按往常來說,褚亦棠該送飯來了,可是今天沒有人到靜室裡來,瀾聿等到下午也還是不見人。
瀾聿有些疑惑,傳了話去問宮裡的小廝,小廝說午飯早就備好了,可褚大人並沒有來。
是睡過頭了嗎?
瀾聿沒再多想,決定再等等。
可再到傍晚,褚亦棠還是沒有來。
長淮仙君察覺到不對,問道“誒,今日怎麼不見瀾棠仙君來送飯啊?”
瀾聿無心回答,他有些坐不住,褚亦棠一天都沒來,他現在心煩得很。
眼看是最後一天了,他要是中途走了,就得麻煩彆人來給他乾剩下的活。
最後一天的量也是最大的,大家都很累了,不能做這樣不負責任的事。
等不到掌事來傳話,瀾聿把最後一本分給元清,告訴他欠的錢就用這個抵。
元清如獲至寶,一本書就能抵債,彆說一本了,就是十本他也抄。
瀾聿從藏書閣出來,片刻都不敢耽誤,直奔孤鶩山而去。
明知褚亦棠不會出什麼事,可瀾聿還是要趕回去,他必須要親眼看到褚亦棠才會心安。
到家時,褚亦棠的房間沒有透出半點光亮,房門緊閉,四處都是暗暗的,鋪天蓋地的黑暗將瀾聿籠罩其中,空曠得讓人心慌。
偌大的孤鶩山此時化作了蟄伏在暗處的巨獸,隨時會破籠而出,撕碎他,啃噬儘他每一寸皮肉,飲儘他每一滴血。
瀾聿手心沁滿了汗,他放聲地在喊褚亦棠,懷著微弱的希望,想要得到一星半點的回應。
可是回答他的隻有他狂博的心跳,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竭力穩住心神,瀾聿安撫自己,不會有問題的,褚亦棠沒準隻是出去了,他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拋下他的。
指節上的扳指被瀾聿攥得死緊,他一把推開虛掩著的柴扉,他要找到褚亦棠,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
阿棠,求求你,不要走,不要拋下我。
求求你,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瀾聿沿著下山的路一路跌撞,他奔逃在無儘的黑暗裡,不知疲倦,也沒有儘頭,隻有執拗的信念支撐他最後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