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房間裡也不是沒有彆人了,伺候的光婢女就有四五個,瀾聿冷不丁又聽他說起這句話,驚得夠嗆。
可手上臟也不能去捂他的嘴,瀾聿耳尖漫起紅潮“這都哪兒學來的,以後不許天天掛在嘴邊上了!”
婢女裡有幾個年紀小的,聽褚亦棠說起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都竊竊地笑起來。被掌事女使不動聲色斜了一眼,忙低頭正色,不敢再說笑。
褚亦棠有恃無恐,張嘴就來“看書學的啊,我說的不對嗎?”
瀾聿磨牙,生怕他再來個語出驚人,認命道“……對對對你說的都對。”
吃過飯以後瀾聿又要出門,褚亦棠疑心他是要跑,瀾聿好說歹說,又答應褚亦棠明日跟他一同回孤鶩山去,褚亦棠才肯鬆開他,手一抬放他走。
今天還是在落雨,尚堯見他出來,撐了油紙傘跟在瀾聿身後。
“那邊來人了嗎?”
沿與泉道走了一陣,瀾聿淡聲問。
尚堯答道“來了,已在刑司裡候著了,我讓寒隱在外麵守著。”
瀾聿轉了圈手上的扳指,不再言語。
刑司今日是劉掌印當值,寒隱說了瀾聿下午會來,他便等在門外。
瀾聿冒雨上階,狐領蒙了細細的水珠,劉掌印沒耽擱,側身讓位引著瀾聿進了刑司。
暗室裡生了炭火,暖融融的,像是要把骨頭也烤化。
窗戶狹小,光線進的不多,浮浮沉沉的,照著潑了水的青石地麵,反出幾圈光影。
瀾聿抬指解衣,寒隱上前接過,道“人已經來了,隻是除了沈大人,還有一個臉生的,未曾見過。”
“有什麼稀奇,被人從眼底下搶東西,總歸不好受,帶條狗壯膽也是應該的。”
寒隱意會,瀾聿沒做停頓,掀簾入到內間。
內間更暗,像籠著墨似的,屏風後還有一人,沈鉞等得久了,不是很耐煩。
瀾聿入內,寒隱在後方拉開椅背,供他入座。
沈鉞見狀,悠悠地笑了“瀾聿大人好派頭啊,瞧瞧,這遲了一炷香了都。”
話雖說著,他也無半點要起身的樣子,懶洋洋的,右手裡盤著兩粒兒核桃,磕磕碰碰的。
桌邊兒有新泡的熱茶,瀾聿端著瓷盞,輕飄飄撥了撥浮沫,吹散氤氳的熱氣兒,抿了口,道“多等這半炷香,也沒虧了你什麼,怎麼,沈大人急著見我?”
“我急什麼,瀾聿大人都不急,我算什麼東西。”
“奪人所好這種事,也不是誰都有臉子做的,您覺著呢?”
瀾聿撚著拇指上的扳指,舌尖頂著腮幫子,舔到那顆稍銳利的齒尖,微微的刺麻痛癢。
“奪人所好?”
他兀自笑了,神色卻倏爾冷下。
“沈大人怕是久不在天京,給彆人使喚慣了,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乾淨了,有空的話沈大人也上外頭走一圈,看看沒有狗鏈子拴在脖子上過日子是什麼滋味兒。”
沈鉞麵上不做聲色,隻聽著,也去學瀾聿的樣子喝了口茶,口吻還是懶懶的。
“有沒有狗鏈子拴著,都是為主子辦事啊,您自己說說,還得是捫心自問地說,這事兒您辦得合適嗎?”
瀾聿笑意未散,可低眉垂眼間,越發冷情,他懶得裝樣子和沈鉞嚼長舌,斜倚著軟墊,字字誅心
“怕死又想攬功,他是個什麼來路?回去也拿麵鏡子好好照照他自個兒。”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舅舅一把年紀了,這點兒道理活得還不如外甥明白?那趁早吊死,我還不至於如此不孝,禮還是會隨的。”
沈鉞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裂痕,核桃嵌進手心裡,說話也有了氣音“瀾聿大人還是要口下留情啊,主子也算對您不薄,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