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淮前腳才剛從凡間回來,這段時間事宜繁多,忙的他喘不過氣,好容易得了一天空閒想著回來歇歇腳。
途徑武臨門時卻見一路銀衛持刀疾行,四處也有重兵,在天京,銀衛是陛下親衛,不得調令不得隨意在天京走動,天京也已許久沒見這樣的陣仗了,長淮雖不明所以,也還是不由得退到了一旁。
他舉目望著不遠處的天穹閣,前日隻聽聞有人夜闖天京要求見陛下,南荒戰事吃緊,目前暫不知傳來的是什麼消息。
長淮歎了口氣,收回目光,眼中神色複雜,半晌後邁步離去。
天穹閣中,大門緊閉,滿堂寂靜,一絲聲響未聞,神帝跪在上首,身後是天京資曆極深的數位閣老重臣,良久過後,他再次以頭磕地,重重拜下。
“還望神君能以大局為重,救萬千生靈於水火,臣等,叩謝神君救世之德!”
褚亦棠一身素衣,立在正廳幽暗裡,他垂著眼睫,很寂然,好像對這番境地並沒有多少掙紮,他隻覺得好笑,他隻笑他苦苦掙紮那麼久,卻仍舊逃不開這樣的結果。
他們跪在他麵前,像一道永遠也掙脫不掉的束縛,逼著他,逼著他束手就擒,心甘情願地赴死。
他也曾無數次的想過,倘若他當年沒有造此般罪孽,是不是就不用償還,倘若他沒有一意孤行地走上這條不歸路,是不是會死在那個孤寒的雪夜裡,他用自己去償還了太多,卻從沒想過有一日也會虧欠。
虧欠了誰呢?
明明才答應過他,說永遠不會再有下一次的。
為什麼又食言了。
褚亦棠沉默許久,眼中是齏碎洶湧的落寞,臉色很白,在光影下像冷色的碎瓷片,眼底卻是猩紅的,隱忍太久,權衡太久,他啟唇,語氣裡竟有了薄弱的哀求意味。
“再讓我見他一麵,可以嗎?”
“我隻想,再見他一麵。”
褚亦棠也不知道他在哀求什麼,也許是求能最後圓他一個心願,最後再見一眼他的愛人,也許就死而無憾了。
但他做不到,他甚至連見他最後一麵都做不到。
他想求,可看著周圍那麼多形形色色的人,卻不知道該求誰。
怎麼老是在騙他呢。
他本以為,枷鎖已斷,他甘願舍棄高台上萬千敬仰,隻求兩相白首。
走時,他千叮萬囑,說讓自己等他回來,等他回來,等一切都了結,就同他回月華山去,自此一生一世,再無分離之日。
可等總要有代價的,或輕或重,或生或死。
他那時講的那樣好,眼底滿是期盼,他捧著他的手,很溫柔地和他說。
阿棠,等我回來,我們就成婚,好不好。
可全都沒有了,什麼都是一場空,他造下的孽,卻要兩個人來還。
“玉傾尚在南荒,恐怕是無法相見了。”
不知是誰,輕易一句話,就把那點很朦朧的希望攪得破碎不堪,褚亦棠隻覺心口一空,呼吸也變得乏力,好像有什麼在此時徹底的流失走了,是他僅剩的一點信念,也是他僅剩的一點牽掛。
他從前對瀾聿說,他有他的使命,違背不得。
先前如若要赴死,他也隻覺得是一種解脫,這是他的使命,也亦是他的造化。
天命本該如此。
但現在他舍不得死,他得了一個那麼好的瀾聿,相濡以沫,本應是天賜良緣的。
可他等不到他回來了。
內侍自廳後暗門急匆匆地繞進來,肉眼可見的慌張,他喘著粗氣,顧不得行禮,踉踉蹌蹌跪到神帝身側,附耳小聲急切地說了幾句話,神帝登時麵色驟變,低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