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夜晚,空氣中仿佛結著絲絲縷縷的寒霜,連綿的腳步踩在鬆散的石礫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兩個身影出了阿如村,一路向著西北方前行,很快便進入列柱沙原的界域。
沙原上刮著終年不變的狂風,卷起枯葉和黃沙在空中肆意飄舞。
講故事需要來到這麼遙遠的地方嗎?
琺露珊不明白,但沉浸在親友早已故去噩耗的她也實在升不起提問的心情,隻是默默地跟在少年身後,機械般地向前走去。
便當是……散心好了。
開闊的沙漠邊界上籠罩著璀璨的星空,夜風將澄澈的天際擦洗得一塵不染,仿佛一眼就能夠看到遙遠星海的儘頭。
如果她那個明論派梨多梵諦學院的朋友還在的話,或許會不厭其煩地衝進她的宿舍嘗試拉她出去觀星,然後再嘰裡呱啦地高談闊論一堆命運啊,星象啊之類的話題。
老師這時候估計還在徹夜批改著學生們的論文,父母呢,或許在家裡焦急地等著她通過塔米米給家裡送來的信。
至於她那群怠惰的學生們,估計已經喊著困死累活著回床上享受睡眠去了吧?
年輕人這麼沒有活力可不行。
琺露珊的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容,不過很快卻又化作了深深的苦澀。
是啊……但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在又一次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琺露珊也不再繼續看那片湛藍的星空,她低下頭,目視著腳下永遠也走不到儘頭的沙礫。
一百多年以前,當她的親朋好友試圖尋找自己蹤跡的時候,他們,是不是也曾經踏過同一片沙漠呢?
但無論如何,她是一個人了。
一瞬間,孤獨像雪崩一樣淹沒了她。
少女默然地向前走著,直到她眼前跟隨的少年忽然停下了腳步。
“我們到了。”
琺露珊慢慢地抬起頭,一個山體崩塌偶然形成的山洞突兀地出現在眼前。
山洞裡黢黑一片,儘管借著微茫的月色,也根本看不清內部的樣貌。
這裡是……?
她對這裡並沒有什麼印象,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來到這樣一個地方講一個故事。
似乎是察覺到了琺露珊的疑惑,沐風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撫,又稍稍在她的肩膀上輕輕地推了一把。
“去吧……琺露珊前輩。”
“去裡麵看看,然後如果你願意,再出來聽我講的故事。”
他的語氣很溫柔,好像在哄著一個不樂意睡覺的小孩。
如果放在以往,愛好麵子的琺露珊前輩恐怕已經怒氣衝衝地炸毛,但現在,她卻忽然感到一陣異樣的安心。
雖然不知道山洞裡是什麼,但他救了她的命,似乎也並沒有要傷害自己的理由。
反正……也不會有比目前更壞的結果了,不是嗎?
琺露珊深吸了一口氣,她抓緊了剛剛降臨不久的風元素神之眼,借著青藍色的微光向著山洞的方向走去。
臨到洞口,她看了看幽深的山洞,不知是什麼原因,她似乎突然感受到,裡麵有什麼東西在不停地呼喚著她靠近。
她的心跳加快了,油然而生的熟悉感讓她的心仿佛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捏緊。
少女忽然加快了腳步,變走為跑,幾乎是倉皇地向著洞穴的儘頭跑去。
在那裡,一隻遺跡龍獸安靜地坐在角落,仿佛已經無限期地停擺。
遺跡龍獸的金屬外殼布滿了苔蘚和鏽痕,身體上還有著東拚西湊的不協調痕跡,作為能源核心的眼睛也已經不知熄滅了多長時間。
它就像舊時代遺棄的玩具,孤獨地記載著時間割裂留下的斑駁印記。
然而,當覺察到似乎有人靠近時,千瘡百孔的遺跡龍獸忽然暴起,明黃色的能源眼在一瞬間亮起,猛地朝著少女的方向張開了鋒利的羽翼。
但麵對著遺跡龍獸擺出的攻擊姿態,琺露珊非但沒有躲避,反而怔怔地站在原地,緊盯著遺跡龍獸明黃色的能源核心。
分毫不差的模樣,即使相隔百年,她的記憶和和它的樣貌已經模糊不清。
“是你嗎……”
“塔米米。”
少女的聲音帶著顫抖,她向著遺跡龍獸的方向緩緩伸手。
她感到血液在一瞬間凍結,而後又是如火山噴發般在全身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