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近前，蔣婦人微微斂身一禮。那張觀主也不在意，示意她安坐。
有那道士送來茶，然後關了門。獨留蔣婦人與張觀主兩人。
待做完了晚課，那張觀主才睜開眼，看向蔣婦人，道“聽真小子說蔣娘子你找我？”
蔣婦人點了點頭。
張觀主繼續說道“最近功行正緊，聽說蔣娘子你得了一株參王，卻是老道我所缺啊。不知你尋我有何事所求，但凡我能辦到，我必答應。”
蔣娘子聽了此話這才開口道“張觀主，說起來咱們也是同一個村裡出來，按你年紀也算我的長輩。我見你若說無求也是假話。我那丈夫如今就關在你這觀中，須得放我一家出觀。另外我還有幾個疑惑問你。待你答了，我自把那參王與你。”
“放你一家歸家這事好說。你有疑惑也隻管問來。”
“當年道君看你機靈又慈悲心，這才傳下道脈與你，讓你派外彆傳，這在整個青州府可說是天大的榮耀。且聽說去年祖師坐下傳人親自來傳你真法。可見祖師對你的器重。但是你看看如今你做的事？
勾結盲流，橫行鄉裡，欺男霸女，可說是無惡不作。你對的起祖師對你的栽培？你對的起當年的自己嗎？”
歎了口氣，張觀主感概的撇清“也是我如今功行正緊，才放開了約束，讓觀中的一些人有了二心。待過些時日，我必加緊約束，將個祁天觀風氣重新正一正。”
嗤聲一笑，蔣婦人嘲笑，“張觀主，如今沒有外人，何必說這些漂亮話？誰人能聽？難道你也心虛，知道這觀中乃道君法脈，擔心道君神威降臨知道此事，這才如此這般虛偽？
你說是因你管束太少，卻不知這觀中法度幾年前就荒廢一空，你收的些什麼貨色來當道士，想必你比誰都清楚。
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可是你呢？蔣家村因你之故平白遷村十幾裡地。且如今的蔣家村人各個都如你觀中仆人，凶的招進來當個打手，那老實的就負責去外麵給你尋藥。好好的一個村莊，硬是被你禍害的家破人亡。”
“夠了~，”張觀主臉色一凶，將跟前的茶盞摔了出去。
胸口氣籲籲，緩和了半晌這才冷靜下來。
嗬嗬一笑，張觀主又是怡然道“你這婦人哪裡知道我修道的艱苦。憑著這裡說些歪理。你說你那蔣家村淪為我觀中奴仆，當年我祁天觀庇護你等時候怎麼沒見你們跳出來？說我橫行鄉裡，欺男霸女。這我卻是不認。”
緩了緩語氣，張觀主這才自語道“你知道祖師當年多麼心狠？當年他虛空顯出真身，震懾一眾青州府，將個派外彆人與我。你知道我當年是多自得。
就是當麵求得祖師傳法，祖師沒有同意我也沒有二意。
可是我在這觀中等啊等，等了一年又一年，等了整整二十年，才盼來師兄下山傳法。蔣娘子，你知道人有幾個二十年嗎？
老道已經老了，等不及了啊。
在不為自家考慮考慮，我怕我心不平，想殺人啊。”
說完，自嘲一笑道“說我橫行鄉裡，蔣娘子，你不知道，我有時候是想殺光所有人，這還是我修道年久，耐住了性子。如今你反倒來怪我，真是不當人子。”
蔣娘子似是被他言語震住，久久不能言語。
半晌後，歎息道“不想你魔念纏身，竟然怪罪到祖師頭上。”
嗤笑一聲，張觀主此時好似瘋魔，道“祖師為何不能怪罪？他耽誤了我大好年華，卻如今還要我拜他。你不知道那天師宮的人也是我主動褡褳上的。他讓我好好經營這派外彆傳，我卻讓他知道為彆人做嫁衣的痛楚！”
深深歎了一口氣，蔣婦人從身上取出半截參王，遞給張觀主道“這參王被我藏了一半與身上。其實今日無論你怎樣，我都會將這參王與你。但隻能與你一半。當日我丈夫被你們囚著，我苦苦尋求卻沒有辦法，隻能想著法子去尋寶藥指望著能救我夫君。
不想天不絕人，那日村後山中忽忽遇到一位老者，芒鞋竹杖，見我走來，上前攔住我道蔣娘子，我等你多時矣，今日與你有緣特贈你參王一株，以此解了緣法。說完，那老者遞給我一株參王，就大笑而去。
起先我也是不明白，今日見你如此，我卻是知道，這可能是祖師憐你，特贈你寶藥。雖祖師贈了，但是我如今卻隻與你一半，那一半等你悔過後我自會給你。”
說完，也不待張觀主答話，就起身開門離開。
走不多遠，就聽房中傳來那張觀主的痛哭。
“祖師~，祖師啊，為何這般晚才想起我啊？回不去了，回不了頭了啊~~，我悔啊~~~”
聲聲泣血，讓人聞之落淚。
前行的腳步落了下來，蔣娘子臉上也現出兩道淚痕。
歎息了一聲，複又跟著那領路的惡道人回了柴房。
“母親。”
小兒見蔣婦人回來，趕忙迎上。
點點頭，蔣婦人回身端坐在地，看了一下那昏睡的蔣鳴，問道“我離開這般時間，他可有醒來？”
“不曾醒，人我也渡了清氣與他。不會有事。隻是，母親。不知此事何時能了？那張觀主母親準備如何處置？”
不想這一問，卻讓個蔣婦人臉色悲苦。
“這般事我也有錯。本來以我先前的做派直接打殺就好。不想今日聽了那張小三的哭言，我卻發現是我做的差了。升米恩，鬥米仇。當日我允了張小三太多，以至他如今有了怨念。
我剛剛將我自用的人參給了他半株，囑他洗心革麵好好修行。若是自此改好，那還罷了。若還是死性不改，那也就不要怪我道門無情。
從今日起我給他也給自己半月時間。道祖曾言不教而誅，謂之虐。教而不化，誅之，謂之王道。
隻希望他能明白我這一片苦心，改過自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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