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相見,除了以小狗為話題說來說去外,雙方都在試探彼此的性格特征,為下次見麵采取什麼策略打基礎。一個小時後,聞德普從祖萬秋家下來,拐彎走上正道的時候,他發現一群人正從小區的大門口朝他這個方向走過來。這群人由一個穿白短袖褂的高個兒男子帶隊,左右開弓,朝路兩邊指指點點,不知說些什麼。他的手往左邊指,人群的腦袋一律往左扭,他的手往右指,人群的腦袋馬上就扭到右邊去了,動作甚是整齊劃一。
眾人都在四五十歲的樣子,穿戴齊整,皆深色上下裝,白色襯衣,皆被肚腩頂起,看樣子像是上級領導視察工作。那個在前麵領頭,一會兒背著手,一會兒朝周圍指指戳戳的人,聞德普有點兒麵熟,由於距離稍遠,他一時想不起來這人是誰。
聞德普不知道這些人有何貴乾,自己可是在上班的時間不務正業,他有些心虛怕被人認出,一轉身抱起樂樂,躲在祖萬秋家那棟樓前麵的一棵洋槐樹後,幸虧樂樂沒有示威,聲張叫嚷。
誰知那群人沒有拐彎兒,一條直道從那棵洋槐樹側旁,走到祖萬秋家的那棟樓跟前。聞德普這才認出領頭的那個人原來是嶼石縣的縣長戚繼祖。聞德普轉業到公安局三年來,隻見過戚縣長兩次,一次是戚縣長到公安局開會,大隊長楊鼎誠讓檔案室給主席台上的李本順政委送一份檔案材料。另一次是李本順政委陪同戚縣長來局裡慰問訓練中心,順便檢查了檔案室。見麵少不等於認不出,聞德普不願意讓戚縣長看見自己,隨著視察隊伍越過那棵大洋槐樹,聞德普這才有所放鬆。
這時,那支隊伍停在祖萬秋家的樓下,一個矮矬舉手提喇叭開始喊話,質問樓頂加蓋的玻璃棚子是誰家的?是誰家的抓緊予以拆除,給三天時間,三天後不處理,立即強行拆除!
原來是政府組織開展在各小區實施的拆違行動。聞德普抬頭果然看見祖萬秋家所在樓棟的樓頂,有一座在陽光下閃閃爍爍的玻璃棚子。扭頭看看其他樓棟,也三三兩兩都有加蓋。聞德普落下視線,卻看見祖萬秋拎著一袋垃圾正從樓道口出來。聞德普所在的位置,在祖萬秋與戚縣長連成的線的斜側麵,正好可以把排在隊伍前麵的局長洪招才和迎麵站著的祖萬秋看個清楚。
原來洪局長也過來陪同,剛才有點緊張,聞德普沒有看見他。
祖萬秋走出樓道,看見迎麵站著的大部隊,略顯驚訝後,笑了起來,張了張嘴,聞德普發現她既好像要和戚縣長打招呼,又仿佛要與洪局長寒暄一下。但戚縣長和洪局長都把臉扭到一邊去了。
準備會話的對象不願意與她會話,祖萬秋隻好把要說的話咽下去。稍停,拆違隊伍就離開了。
祖萬秋的表現讓聞德普懷疑她與戚縣長和洪局長是熟人關係,起碼與他們兩個中的一個相識。但在剛才的場合,祖萬秋要打招呼,戚縣長和洪局長卻刻意回避,這讓他頗費思考。
這個旭日山莊洋房小區,裡麵的業主很多都是外省的,聞德普聽說這些外省人,差不多都跟當地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不然他們單門獨戶沒有依偎,也不會貿然在外地買房置業。這麼看來,祖萬秋應該是認識戚縣長和洪局長的。如果祖萬秋真的認識兩位重量級人物,與他們有交情,甚或與他們有親戚關係,這對聞德普來說無疑是一利好消息,自己在公安局有編,轉成正式民警的夢想就有機會兒實現。
看著祖萬秋上樓,戚縣長的隊伍出了小區大門,聞德普這才開車回家。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他接到楊鼎誠的電話,說調查了他所說的住在濱湖路239號的那個男人,男人不是那棟房子的主人,而是幾天前準備租住那棟房子的租客。據房主說,那個男人並沒有完全給付租金,總租金是一萬五,他隻給了二千塊錢,說是先住幾天試試,如果合適的話,再交剩下的一萬三。
現在縣城的出租房飽和,不大好外租,能賺一個是一個。房東同意那個男人先租住試試的說法。
由於事先給付了部分租金,一直閒置的房子終於賺了錢,房主一時高興,哪裡還問租客姓甚名誰。就是說目前尚沒掌握租客的任何個人資料。
經查,出租房裡什麼都沒有,空空如也,沒有找到那個男人的任何生活痕跡,連那條聞德普所見的小狗都被他帶走了。天網監控多是建設在護城河外圍和鄉鎮農村,舊城區除了主乾道,天網監控多沒有涉及,像護城河內那個男人租住的沒經改造的老舊小區,準備保護性修繕之後,納入計劃再行安裝布設。就是說,調監控根本就沒有發現聞德普所說的那個形象的男人。
真是見了鬼了!聞德普甚覺疑惑。
你合理安排一下監視胡建強家的時間,抽空來總部,親自調看租房周邊那個人必經路口的監控,我們懷疑他喬裝打扮離開了,楊鼎誠說。
聞德普從祖萬秋家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他接了楊鼎城的電話,本來想即刻到總部去一趟,看看天色不早,況且還帶著樂樂,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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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再轉一個彎兒就是通往他家去的筆直大道,路上剛放學的學生娃兒成群結隊,有的不守交通規矩,在馬路上不好好走路,不時跑到馬路中間推來搡去。聞德普小心翼翼地駕駛著車子,觀察左右兩邊的行人,快到轉入主乾道的一個丁字路口的時候,聞德普眼角的餘光發現右邊街口的修鎖攤子跟前,站著一個有些熟悉的身影。
丁字路口的人流量比較大,交警大聲地調度車輛,驅趕不按規則胡亂穿插的行人。
看樣子暫時走不了,聞德普拉好手刹,特意朝那個修鎖攤子看去,那個熟悉的身影正好露出側臉來,原來是胡建強的姐姐胡容易的閨女兒馬秀媛。
馬秀媛高挑的個子,穿著連衣裙,腦後忽閃著一根馬尾辮子,低眉順眼,勻稱的小腿肚兒,在過來走去的人流中間,不斷地閃著圓潤的白光,渾身散發著小家碧玉的氣息,給人的感覺這是一個接地氣的俊俏好看的女孩兒,穿大眾之衣,說鄉俗之語,不高高在上凜然不可近。
而祖萬秋跟她就不是一個類型,她一出現,隨身帶著氣場,就像原子彈的衝擊波,將周圍的一切試圖與她攀比的東西衝得無影無蹤。祖萬秋衣標新立異,刻意顯著與眾不同,時新流行的衣衫馬上就在那裡有所體現。說話的時候,祖萬秋有時候喜歡拿腔捏調,不時冒出一兩句網絡熱詞,有的詞彙聞德普也鬨不明白。馬秀媛和祖萬秋兩者風格迥異,大概還是因為家境不同使然。
路上的行人、車流開始鬆動,交警一手指著擋風玻璃,一手打著手勢,大聲招呼聞德普趕緊起動通過,聞德普這才鬆閘起步。拐過彎兒,駛上正道,至此,聞德普還沒有從有關馬秀媛的思維中緩過神來。
馬秀媛背對馬路,站在修鎖攤子前麵的背影還在他腦子裡轉悠。修鎖的師傅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的攤位擺在一個麵包店的櫥窗前麵,一般情況下,櫥窗的主人肯定不會讓彆人在自家商鋪所轄範圍內擺攤設點。聞德普估計,那個修鎖的年輕人應該同時也還是麵包店的主人,年輕人掌握修鎖技術在先,後來學會了製作糕點,但不願意放棄既有技能,堅持附帶修鎖盈利。也或者,修鎖的師傅和麵包店的老板有著非同一般的關係。
原先站在修鎖攤子後麵,後來還特意轉到馬秀媛跟前的修鎖匠,看樣子,他對馬秀媛的到來很是熱心,在馬秀媛眼前,他喋喋不休,左手舉著手機,右手舉著一把鑰匙,上下左右比劃著,一邊說,還不時停下來看馬秀媛。
看來漂亮的姑娘到哪裡都受歡迎,聞德普兀自笑了起來。去年他辦公室門的鑰匙丟了,他拿同事的鑰匙去配,給聞德普配鑰匙的修鎖人比這個修鎖的師傅年紀差不多,正與其他人說話,聞聲接過聞德普遞過來的鑰匙,看也沒有看他,切、銼、磨,頭也沒有抬,直到最後交付配好的鑰匙收錢的時候,才輕描淡寫地瞥了聞德普一眼。
車子過了護城河橋,路麵寬敞起來,聞德普略加些油門,往家裡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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