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逃跑了多少次,隻知道不管他跑到哪裡最終都會被那個惡魔找到帶回來。
那些收留幫助過他的親戚朋友,在被那個惡魔去家裡大鬨幾次後也都不敢再管他的事。
周宏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了。
他不想認命,卻不得不認命。
這就是他的報應嗎?
他像一隻被迫燃燒的蠟燭,熬儘自己的每一滴油照亮了家人,那個家裡除了他和癱在床上的周父,每個人都過得很舒服。
不過他不同情周父,因為周父自從癱瘓後就整天發脾氣,周母哭一哭就躲到一邊去了,隻有他,必須任勞任怨地照顧周父,但凡周父有一點不順心,九上下班回來後就又會對他拳打腳踢。
“照顧老人哪兒來那麼多怨言?百善孝為先不知道嗎?我爸生病了你就要把人伺候好,不然我娶你回來乾嘛?”
周宏現在甚至覺得每天在工地上搬磚的日子是最輕鬆的了,至少隻是身體受累,不用身心受創。
不過,他很快也失去了每天的“輕鬆”時光,因為九上為了讓他專心照顧周父,不讓他去工地了。
“……讓你在家享福你還不樂意?現在孩子也大了,哪兒有那麼多事讓你操心?天天就在家做做飯照顧下老人,還委屈了你不成?真是有福不會享!”
周宏……
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兒,在某天周父又因為飯菜不滿意對他吐口水後,他揮手給了其一耳光,然後就發了瘋似的往外跑。
他跑到頂樓幾乎沒有猶豫地想要往下跳,他不敢想等九上下班回來後會怎樣收拾他!
他怕死,怕被打死,可他最怕的卻是像現在這樣長期被奴役、長期被毆打!
他沒有想太多,隻覺得跳下去自己就能解脫了,可有人叫住了他,一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女人衝出來拚命將他往回拉。
這女人跟他一樣滿臉滄桑,皮膚乾枯蠟黃,整個人看起來邋裡邋遢、毫無美感,是他以前最不屑一顧的那一類女人。
哦,他現在也是這樣一個女人。
救下他的女人姓劉,也是家暴受害者,她毫不避忌地向周宏展示自己身上的多出傷口,有刀劃的、煙頭燙的、錐子刺的……
周宏看得那叫一個觸目驚心,對比之下,他甚至有些慶幸,慶幸九上隻是下手狠、打人疼,卻沒那麼變態。
劉大姐告訴他他們有一個家暴受害者互助協會,裡麵都是像他們一樣長期遭受家暴的苦命人,平日大家有事都會互相幫助,也會一起想辦法擺脫渣男,問他願意加入嗎。
擺脫渣男嗎?
嗬,真的能擺脫嗎?
周宏並不相信。隻是尋死的勇氣隻存在那麼一會兒,被打斷後他的確沒有勇氣再往下跳了。
周母衝上來把他找了回去,他沒有反抗,他知道反抗隻會害得自己遭受更嚴重的後果。
九上已經在家裡等著了,拉回房間就是打,一邊打還一邊罵他不孝順、沒有良心,敢對老人動手,天理不容。
“嗬,你孝順你倒是自己動手照顧呀!”周宏腹誹。
多年的挨打生涯已經讓他知道以哪個角度躲避可以讓自己輕鬆一點兒,同時多想一些其它事情也可以稍微減輕一些身體上的痛苦。
“家暴受害者互助協會”幾個字一直在他腦海裡盤旋,他想起劉大姐說的話“要是連我們自己都放棄了,又能指望誰來救我們?”
“我們沒有錯,是那些禽獸的錯,我們不能因為他們犯錯就放棄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