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親娘罵了一頓，張氏總算清醒了過來，是呀，她一心覺得對不起娘，想給娘多拿些東西，卻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
虧她還三不五時地跟一雙兒女念叨“財不露白”，自己卻忘了。
最後，她隻把粗糧細糧各裝了十斤，提了一條肉，按照張老太的尺寸包了一塊細布，鎖了門就帶著孩子跟張老太往左家溝去了。
家裡有大黑，倒是不擔心又遭賊。
先時張家也是有牛車的，是以張老太和張氏都會趕牛車，兩人輪流著趕，不到一個時辰就到了左家溝。
左家溝比桃花村大不少，村子裡還有學堂，他們路過的時候裡麵隱隱傳來讀書聲。
九上記憶中原身小時候也跟著張氏回過幾次娘家。
原身是很喜歡到這裡來的，因為這裡的姥姥姥爺都很喜歡他。
不會嫌棄他是抱養來的給他白眼兒，不會一天到晚地使喚著他乾活兒，更不會打他，還會經常給他做好吃的。
後來張氏娘家敗落，周老太這個小肚雞腸的生怕張氏被娘家賴上，便不許張氏回娘家。
張氏偷偷來了兩次，回去後就發現兒子女兒被打得滿臉淤青，漸漸地，也就不敢再來了。
張家在村子南邊兒，好幾間的青磚大瓦房，在一色的土坯房子裡尤為顯眼。
隻是現在看起來舊得厲害，連房頂都是破的。
張氏的弟弟成婚早，大兒子四喜已經十三歲了，二兒子五福和周小魚差不多大，小女兒妞妞剛滿五歲。
妞妞聽到動靜兒率先跑了出來，見到是奶奶回來了，樂嗬嗬地過來蹭張老太，見到張氏幾人卻很害羞，躲在張老太身後不敢喊人。
張氏的弟弟張大寶和弟妹呂氏帶著兩個兒子也都出來了，大家打過招呼說笑著把東西搬了進去。
九上看見呂氏眼睛紅紅像哭過似的，不過大家都沒提這茬。
張大寶倒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一會兒拉著張氏問東問西，一會兒逗逗侄子侄女兒。
九上昨天已經從張老太和張氏的閒聊中知道，張大寶這人不壞，對家人也還行，就是從小好吃懶做，又在外認識了一幫狐朋狗友，整日每個正形。
張老頭去世後，沒人管得住他，他就愈加放飛自我了。
成日家去城裡喝酒聽曲兒，弄得自己跟財主家的少爺似的，半點兒不乾正事，後來還認識了什麼“大哥”，說要帶他做買賣發財，被忽悠得魔怔了，成天把家裡的銀子往外拿。
張家就算比一般的莊戶人家富裕點兒，但也是地裡刨食兒的農民，哪裡禁得住他如此折騰？
沒幾年家裡的老底兒都被敗光了，若不是張老太以死相逼，恐怕家裡的最後幾畝地連帶著房子都守不住。
大家在屋子裡說話，周小魚拿出娘給她買的頭繩給妞妞紮頭發，一會兒的功夫就把小丫頭哄得服服貼貼，一口一個“姐姐”地叫，周小魚也非常有成就感地“咯咯”笑。
四喜和五福不停地跟九上搭訕，九上懶得理，掏出兩把花生讓他們一邊兒玩去，那副大人打發小孩子的模樣把大家都逗笑了。
四喜和五福可不覺得被冒犯了，高高興興地捧著花生上一邊兒剝去了。
張大寶聽了張氏的遭遇，當即就怒了，立刻就要出門“找朋友”去周家幫張氏討個公道。
“哪兒還輪得到你！”張老太吼住了他，“那起子黑心肝的早就遭了報應了，屋子被火燒了個乾淨，一家人都受了傷！要不怎麼說蒼天有眼呢！你這會兒又要去找誰？‘烏麻子’還是‘賈老二’？你那些‘朋友’把我們家坑得還不夠慘嗎？”
“娘！”張大寶聽他娘這麼說不樂意了，“怎麼又提這茬兒？都說了他們也是被人設局給坑了，不是故意騙咱們家的錢！”
張老太見兒子還是執迷不悟，愈加憤怒“少跟我講這些！總之以後離他們遠點兒！再讓我看到你跟他們掰扯不清，老娘就把你攆出去！”
張大寶不跟他娘強，反正自己不聽就是。隻是一想到自家妹子吃了這麼大虧，就怒火中燒！
那周家遭了這麼大災，此時就算拿上妹妹的嫁妝單子去討要，隻怕也榨不出什麼來，但這口氣鐵定是要出的，他得仔細合計合計。
眼看快中午，張老太帶上媳婦去廚房忙活了，呂氏本來還因為婆母拿了那麼些東西去接濟大姑子，心中有些不自在，直到看到張老太拿回來的東西，心中才順暢了。
那袋子大米一看就是上等的精米，如今拿著銀子都買不到成色這麼好的了，也不知她這大姑子是打哪兒弄來的，可真舍得！
同樣是當女兒的，人家就能拿上這麼些東西風風光光回娘家，她那娘家卻連飯都吃不上了，她也幫不上什麼忙。
唉，誰讓她嫁了個不爭氣的夫君呢！
這樣想著，她就瞅著那袋子粗糧，這大米肯定是不成的，但弄點兒粗糧回去應該可以……的吧？
張老太哪兒會不知道兒媳婦的心思，直接把米口袋一紮，鎖到櫃子裡去了。
“你以往隔三差五的就往娘家搬東西也就罷了，可如今我們家自己都快吃不上飯了，又趕上荒年，你若再拎不清，就給我滾回娘家，不要回來了！”
呂氏心裡一抖，暫時收起了心思。
吃過午飯，張大寶就溜達著出去了，這麼冷的天兒，就穿了個夾棉背心兒，也虧他不嫌冷。
九上不想再聽張老太她們的八卦，拿出五子棋和幾個孩子玩兒了起來，好歹也能打發下時間。
這副五子棋是托村子裡的鄭木匠做的，本來他倉庫裡有這東西，可拿出來跟周小魚玩的時候被張氏看到了。
張氏非說那東西太過精致，不像尋常人家用得起的，不讓他在外人麵前用。
四喜和五福都是第一次玩這個，很快就沉浸在了遊戲之中，就連妞妞也在一旁看得起勁兒。
幾個女人閒聊間，呂氏話裡話外都在打聽張氏和兩個孩子現在的處境。
並不是她有多關心這個大姑子，而是擔心大姑子“下血本”拿回來這麼多東西，是為回娘家住做鋪墊。
現在家裡本就困難，若是又多了幾張嘴，她擔心自己和孩子們遲早連粥都喝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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